翻过拔山, 一路往南行,天气越来越暖和,离他们原来的目的地洛阳似乎越来越远了。
定好的行程忽然改了路线,众人都很诧异。
裴景耀也很疑惑, 魏明肃受了重伤, 他现在应该快马加鞭、早日赶回洛阳请宫中最好的奉御为自己治伤才对, 他怎么不往东走,改道往南?
普布却不觉得意外,他私底下道:“魏刺史遇刺重伤, 虽然捡回了一条命, 可是那些刺客不会罢手, 从河西到洛阳,憎恨他的义士前仆后继,都想要他的脑袋为先雍王报仇, 他当然不敢再走官道回洛阳,改变路线是为了保命。”
裴景耀思考了一晚上, 悄悄和卢华英商量:“三娘,我们要不要自己回洛阳?我担心那些刺杀魏刺史的刺客卷土重来。”
卢华英哭笑不得,道:“我们自己回洛阳也不安全,谁连累谁还说不定呢。大家一起走,彼此还有个照应。况且……”
她顿了一下。
况且,她欠魏明肃太多,怎么可能不管魏明肃的生死,自己回洛阳。
“如果刺客再来,我要保护魏刺史。”
卢华英按着腰上的西凉刀, 轻声道。
裴景耀想起之前的那些刺客, 暗暗担忧, 叹了口气,点头道:“那我们还是一起回洛阳吧。虽然往南走绕了远路,但是肯定更安全。”
其他人却不这么想,队伍中几个洛阳贵戚子弟离家一年了,经历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终于能够归乡,都急着回家团圆,过了河西后队伍却没有往东,而是一直在往南走,仿佛没有回洛阳的打算,段三郎头一个沉不住气,这天队伍在一处村舍停下休息时,他越想越气,摔了水囊,拔出腰刀,带着几个子弟,气势汹汹去找魏明肃,要求魏明肃解释清楚为什么路线不对。
裴景耀连忙把消息告诉卢华英,魏明肃在养伤,卢华英担心出事,赶了过去,却没听见吵嚷的声音,停着马车的村舍静悄悄的,段三郎几人从魏明肃养伤的房间走了出来。
赶来看热闹的人围上前打听消息,段三郎面色有些苍白,推开众人,一声不吭地走了。
众人见最年轻气盛的段三郎都不敢反对魏明肃改变路线,都有些心惊。之后,当魏明肃忽然要求再次改道时,队伍的所有人都老实照办,再无异议。
没有异议,可是少不了议论。
“原来魏刺史怕死。”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普布的判断是对的,魏明肃怕死,所以临时改变路线迷惑刺客。
不管众人怎么议论,魏明肃始终没有出面解释什么。
众人猜测:魏明肃之所以不敢出面,是因为他怕被其他人嘲笑怕死。
卢华英不明白魏明肃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临时改变路线,而且给不出任何解释,但是她确信魏明肃不出面不是害怕被嘲笑。
他失血过多,每天要服用镇定的药汤,吃了药后就陷入昏睡,清醒的时间很少,偶尔他清醒了,不是在看公文、写公文就是在处理事务,所以谁都不见。
队伍进入村庄修整时,卢华英要求和魏明肃的亲随一起值宿。魏明肃经常半夜醒了,要亲随送灯进去,不一会儿,窗上就会映上他执笔书写的影子。
一天夜里,窗上的影子忽然倒了下去。
卢华英吓了一跳,连忙推开门进屋。
油灯还亮着,灯草歪到了碗沿上,一片朦胧中,魏明肃靠在墙上,已经睡着了,鬓边几根银丝闪烁,胳膊垂下,手里仍然握着笔。
卢华英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拿走他手里的笔,扶他躺下,帮他盖上被子。
魏明肃非常疲惫,没有醒。
卢华英低头看着他。
窗外月明如水,空山幽静,东南角微微透出天光,远处隐隐传来几点蛙声后,天地间又寂静下来,没有一点声音。
他很累,应该好好休息。
卢华英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