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华英擦干净马刀上的雪, 系在腰带上,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
刚才想出刀时,她突然觉得右手发麻, 整条右臂隐隐作痛,强行用力后, 右肩像被针刺一般,疼痛难忍, 马刀便脱手飞了出去。
她闭了闭眼,压在心底的伤心事浮现在眼前, 六年前那心若死灰的痛楚涌上了心头。
炉子里的火快烧完了,风吹进来,拂在脸上,冰冷刺骨。
卢华英回过神,拿起一块干羊粪扔了进去。
火苗腾起, 火势又旺了起来。
双手传来了暖意。
卢华英摸了摸马刀的刀鞘, 脸上的阴霾在温暖的火光中消散了。
门口晃过一道影子,裴景耀走了进来,在卢华英对面坐下。
“三娘, 我和三郎要回神都了, 走之前,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他抬起头,看着门外对面走廊里和王妤站在一起说话的柴雍。
“在西州时, 我揍了三郎一顿。”
裴景耀道。
卢华英一怔。
裴景耀咬了咬牙道:“因为他说,他也喜欢你。”
卢华英抬眸。
裴景耀冷哼了一声:“他不想瞒着我,发现之后就和我坦白了。”
他和柴雍曾经有过约定, 不能喜欢同一个小娘子。在西州时, 柴雍发觉自己可能无法信守这个约定, 他立刻找到裴景耀,坦然承认自己对卢华英有些动心。
裴景耀挥拳把柴雍狠狠揍了一顿。
柴雍没有还手。
裴景耀与其说是气愤好兄弟不讲义气,不如说是在发泄自己的沮丧,他比不上柴雍,而且他的大哥做过那种事,他没有资格和柴雍竞争。
打完了,鼻青脸肿的柴雍拿出了一坛烈酒。
两人冰释前嫌,躺在雪地上喝酒。
裴景耀以为柴雍坦白是因为他想和卢华英表白。
“三郎,你不要和我大哥那样,仗着自己是世子去逼迫三娘,虽然我窝囊,没本事,武艺也比不过你,你敢欺负三娘的话,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柴雍笑道:“我和三娘才认识不久,怎么敢冒昧?你放心,我是真心想对三娘好。”
那时,裴景耀将信将疑,毕竟柴雍以前不认识卢华英,没有情分。
从西州回到柳城后的这些天,柴雍每天上午跟着卢华英练刀,裴景耀几乎次次都跟着。柴雍很尊重卢华英,他的担忧和疑虑彻底打消了。
裴景耀收回视线。
柴雍对卢华英是真心,他既感欣慰,又难免觉得惆怅,笑了笑,对卢华英道:“三娘,我现在相信三郎那晚说的话都是真心话。我的朋友很多,大多是和我一样不成器的纨绔,三郎比我们强多了,他拳脚武艺都很出众,之所以无所事事,是因为他是庶子,他大哥心胸狭窄,总是怀疑他,金乡县主视他如己出,他很感激嫡母,不想抢走大哥的风头,所以每天和我们这些纨绔混在一起。要不是他大哥去世了,金乡县主担心小儿子被武家针对,他不会做国公府的世子。”
卢华英不由怔了怔,抬起头望着对面的柴雍。
柴雍开朗随和,说话时脸上总是带着和煦的笑意,令人觉得心头温暖,原来那无忧无虑、朝气蓬勃的外表下也藏着无奈。
裴景耀叹一口气,道:“三娘,三郎是个君子,对家人好,对朋友也好,他是一个好归宿。”
卢华英低头,目光回到马刀上。
她想起和魏明肃道别的那一天,对他说的话。
人之一生,有得有失,你有自己的追求和主张,那就别管其他,一往无前地走下去!
那既是她想对魏明肃说的话,也是对自己的叮嘱。
“五郎,谢谢你。柴世子确实是一位君子,一个好归宿。不过,我现在不需要什么归宿。”
卢华英微微笑着道,平淡的语气里有一种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