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都没有看清那名绑匪的长相?”
“对,从来没有过。”王文斌出神的低头注视着被他双手绷着的咖啡杯,仿佛只要紧紧的握住它,理智也就被紧紧的拽住了,“或许是我大脑的保护机制仍在起作用吧。而且就算在梦中看不清,我也知道他的样貌。”
黄粱默默的点了下头。
王文斌被绑架的案件在十一年前的那年春天就已经告破了。绑架了王文斌和另一名女性被害人的罪犯名叫刘仪伟。他并没能接受正义的审判。原因在那份简讯中没有披露,不过黄粱能够想出原因。
要么是被当场击毙了,要么是畏罪自杀了。
王文斌幽幽的说道:“说来好笑的是,刘仪伟这个人从来没有在我的噩梦中出现过,一次都没有。即便我看过无数次他的照片,在心中无数次诅咒过这个早已经死去的男人,但是在我的噩梦中却一次也没有与他相遇。”
噩梦如影随形。
自从它第一次找山门后,几乎每个晚上,每个王文斌把眼睛闭上,徒劳的期许着能够睡上一个好觉的时刻,噩梦总会如期而至,没有一次让王文斌失望。它准时的就像是一位过于敬业的老师,让学生们对放假的期许没有一次不是落空。
王文斌失去了四个月的悲惨记忆,但是这四个月却没有彻底的离开他,而是在之后近几年的岁月中时刻搅扰着他。
他不得不靠吃各种安眠药来度日。这种精神抑制类药物让他整个人变得更加的麻木,变得更加的与世隔绝。
他知道长此以往下去自己一定会出问题,或许会在某一个瞬间生出轻生的念头。或许是在某一次他推开窗户向下张望时,或许是他某一次行走在车辆穿行的斑马线上时,或许是某一次走下楼梯时。
或许在某一个瞬间,他就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一个连他自己都漠不关心的生命。
王文斌原以为自己的生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但他想错了。
这是一幕荒诞剧。
“你绝对不会相信的。”王文斌放下了仿佛比生命还要重要的咖啡杯,把脸埋在了颤抖不止的手掌里,他蜷缩着的身子格外像是一只青色的大虾,即将在几秒钟之后被投入滚烫的开水中煮熟,“黄粱,你绝对不会相信我遭遇了什么...”
“说出来,或许我会相信。”
“不,你一定不会的。没有人会相信的,没有一个神志正常的人会相信我说的话。”王文斌摇着头,他在否定自己的倾诉欲,也在否定他已经跌入谷底的人生。“或许只有我在疗养院的那些‘邻居’们会相信我经历的那些该死的怪事不是编造的谎言。”
“......你究竟遭遇了什么变故?”
“还是那些噩梦。”王文斌抬起头看向黄粱。他眼神中的恐惧无需多言,仿佛是那张名为《呐喊》的名画般令看到的人遍体生寒。“只不过这次噩梦照进了现实。”
噩梦照进现实这句话并不是一句修辞,而是一句直白的陈述。
对于王文斌而言,京阳市相比于他之前流浪过的其他城市而言只是更大了一些,行人更冷漠了一些,东西更贵了一些,仅此而已。如果非要让他对这座大城市给出一个评价的话,他会用一个词来概括:冰冷。
一座冰冷的城市,轻蔑的注视着小小的如同是蝼蚁一样无足轻重的人们,注视着他们到来,注视着他们从希望到绝望,注视着他们离开。
王文斌终将会离开这里,就像他离开之前流浪过的城市。
但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是,噩梦会在他逗留在这座大城市的时候悄然找上门来。
京阳市也是一座位于北方的城市,虽然与王文斌的老家相比暖和了许多,但是这里的冬天仍旧会下雪,仍旧会天寒地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