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袋嗡嗡直响,真想就这样躺在地上什么也不做。但她当然不能真的这样干,而是强迫自己盯着罗得,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
罗得显出了考虑的模样。詹妮娅无法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只能猜测罗得并不希望太多人听到关于科莱因的事,因此他会更愿意跟她单独谈话。这是好事,因为如果他毫不在乎地让她的父母也听见,那也许暗示着最糟糕的情况,他不准备让任何人活下来——不过谁说得准呢?也许罗得看得比她更远一步,他故意让她这样想。虽然詹妮娅隐隐觉得,罗得不太像是个精于掩饰和哄骗的人,他缺乏某种必要的、稳定的自控力,而且精神状态有问题的人也往往不能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计划走。罗得能吗?她还实在是不够了解这个怪胎。
她沉默着,而罗得已经作出决定。“让我们就在门口聊聊吧。”他目光闪烁,口气和蔼可亲,“在你父母瞧得见的地方,这能帮助你说得更多,是不是?”
当然,詹妮娅心想,这也方便你监视屋子的动静。玄关离客厅沙发的距离的确恰到好处,每次她妈妈在客厅里接到电话时,假如不乐意上楼梯去书房,那就会走到玄关那儿低低地说。而只要客厅里还开着电视,坐在沙发上的人就什么也听不清楚。
此刻,电视关着。不过罗得的视线已经落在了那台马尔科姆搬出来的唱片机上。他走过去,饶有兴致地抚摸黄铜喇叭,敲敲木质底柜。“非常精致。”他拉开柜子,检查里头的唱片。“啊哈!”他满意地喊了一声。
在他身后,马尔科姆已经悄悄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可能考虑过要从沙发底下找出那把手枪,但那样动静太大,要趴着把枪捞出来又太慢,因此他立刻又盯向厨房,掂量如果自己跑出去,是否能在罗得挟持一个人质前就赶回来搏斗。
詹妮娅变了脸色。她猛烈地朝着马尔科姆摇头,打手势让他坐回去,用嘴型告诉他那根本没用——她早就干过了!他们的确是父女,要不是她亲眼见过罗得那奇怪的本领,她的思路准会跟马尔一模一样。马尔科姆注意到了她的提醒,而作为她童年时代最忠诚的野外玩伴,他也立刻就读懂了她的意思。差不多只犹豫了半秒,他就坐回了原位,把手按在他配偶的手臂上,让俞庆殊也无法行动。詹妮娅的心放了下去,一时说不上来自己的感受。马尔!他总是那么稀里糊涂的,可是认识他的人却很难不喜爱他。因为他是那么的善于倾听和观察,在关键时刻从来不叫人失望。
几乎就在马尔科姆坐下的瞬间,罗得拿着一张唱片转过身。詹妮娅不知道他是否发觉了他们的小动作,或者他根本不在乎。不管怎样,他找到的那张唱片叫他满意了。
“我很少承认德国人有真正的幽默能力。”罗得说,詹妮娅与马尔科姆都忍不住瞧着他,“不过你们在谈起法国人时是经常有点意思的。”
詹妮娅眯着眼睛,想辨认那张唱片上的标签。她不知道马尔科姆是从什么时候收集了这些东西,没准马尔科姆自己都不知道。不过那唱片一定有年头了,上面的标签已经模糊,她实在瞧不清楚。总不能是一张二战军曲的唱片吧?那一点都不像是马尔科姆会喜欢的东西。他彻头彻尾是个反战主义者。
罗得转身去换唱片。他放下唱臂,调整转速,一段管弦乐从喇叭里流淌出来。那旋律明快又热烈,但并不激昂,不像詹妮娅想象中的阅兵曲或进行曲。更像某种舞曲,而且是她所熟悉的,那名字就在口边,她只是一时叫不出来。但她没时间去琢磨这样的小事了,罗得在那愉快的旋律里转过身,满身肮脏血迹,脸上洋溢着病态的笑容,向她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可真是人间地狱般的场面。詹妮娅深吸了口气,朝着玄关那儿走过去。从唱片里释放的欢快旋律渐渐离她远去,而寒意却紧跟她的脚步逼近。
她走到门边,背靠鞋柜,越过壁柜回望客厅。其实不过是十几步的距离,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