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够威胁到叫人绝望。詹妮娅敢打赌罗得完全是有意设计的:他把马尔科姆放在地上的枪踢进了沙发最深处,一个虚假的示好信号,让她父母相信这次挟持是带有某种协商目的,而不是想制造一起灭门惨案——否则罗得怎么也得把枪拿在自己手里吧?她父母无疑认为,比起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受伤,他们是情愿让罗得从家里抢走些财物或资料的。只有汉娜,聪明又奇妙的学院小魔女汉娜,即便没见过任何怪异的蛛丝马迹,也总能淡定又精明地应付一切。
要是再给詹妮娅一次机会,她准会把她在海边的奇遇告诉汉娜,至少会吐露一部分。这样一来,汉娜准会意识到眼前的境况不同寻常,她没准还会猜出罗得那怪异的本领。可是现在詹妮娅什么也没法告诉她,只能冲她压一压下巴,就像在课堂上暗示自己用不着帮助。她是在要求汉娜什么都别做,这点汉娜一定能明白,可她不知道汉娜能否从她的表情里读懂罗得的危险。就像汉娜自己承认的那样,有时过度丰富的想象力会引导她误入歧途。
她妈妈的脸色通红,肩膀微微发抖,视线在詹妮娅和她老哥间徘徊。詹妮娅看得出她快气疯了,为她这对明显吃了苦头的子女。相比之下,马尔科姆倒还算平静,他一直就喜欢给詹妮娅讲那些流浪者在野外可能会碰到的事儿,包括执法者与犯法者。而就詹妮娅看,马尔科姆也从不是那种特别具有领地意识的人,既然詹妮娅还能直挺挺地自个儿站着,他就只管打量那位入侵者,寻思怎样跟对方搭上话头。他以前真的干过,同一个深夜闯进露营地的抢劫犯谈起了石榴鸡肉与波斯面条汤。
这屋子里似乎没有谁被吓得不知所措了,跟詹妮娅小时候幻想的情况很不一样——是的,她小时候总想象绑匪闯进了家里或学校,所有人都吓得惊慌失措,而她就像动作电影里的英雄主角那样力挽狂澜。这样的幻想是没法告诉别人的,就算是汉娜也不行,因此她不知道别人是否也幻想过类似的事。也许所有人都这样幻想过,那么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俗人;也许只有她一个人爱这样想,那她就是个格格不入的怪胎。不管怎样,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特别,或者,从某些角度上看,每个人都是怪胎。
“我真不愿意这样打搅你们的家庭聚会。”唯一的外来怪胎说,“夫人……还有这位……”
马尔科姆积极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完全没注意詹妮娅瞪他。罗得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秒。
“我本来以为今晚不会碰见你。”他说,“镇上的人们都说这房子里住着一对母女。”
詹妮娅立刻觉得这真是一句令人深思的怪话。它是那么的突兀,差点让她怀疑马尔科姆也藏着某个惊人的大秘密。不过马尔科姆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心虚的人。他简直是不谙世事地咧嘴微笑,带着点纳罕的口吻说:“噢,我经常不在镇子上。”
“你是最近几天回来的。”罗得缓慢地问,“但为了什么呢?”
“因为工作假期?”马尔科姆无辜地说。他与俞庆殊对望了一眼,显然从他配偶那儿得到了警告。他清了清喉咙,用他最友善最受人喜爱的音调说:“先生,如果你是想从我妻子这儿拿到某样东西,我提议我们可以——”
“我唯一感兴趣的是你们的子女,先生。”罗得打断他,马尔科姆的脸皱了起来,“现在,请允许我同你们的女儿详细谈谈。”
他的语气里带有催促。詹妮娅不得不转过身,面对这怪物的逼视。“好啊。”她尽量用无所畏惧的口吻说,“我们单独聊聊。”
她在“单独”这个词上加了重音,希望这能令罗得有点烦恼,结果她的父母却被吓着了。“詹妮娅?”马尔科姆试探着问,声调就好像小时候她干了什么坏事,而马尔科姆正准备帮她在妈妈面前遮掩。不用说,他们现在肯定觉得这事儿和她有关系了。而最糟糕的就是,詹妮娅自己也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