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些,那些轰轰踏步或砰砰敲鼓的耳鸣就会好转。
她相信了医生的说法,并且从那以后,家里果然再也没有奇怪的声音。无限的可能性随着她的心智成熟而悄悄萎缩,钻回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去了。现在她能够分辨出来那些声音和影像:树只是树。影子只是影子。家具挪动的声音来自隔壁或街道。而有时走在客厅里的只是她深夜失眠的哥哥。雷根贝格银莲花路十五号依然是她毫无神秘的安乐窝。
但是,今夜以后或许不会再如此了。她亲眼看到了仙女,比黑白抽象的文字还要美丽百倍,使她不得不承认神秘之事定然是存在的。她感到自己何其幸运,同时又充满了忧愁,因为从今以后她所听见的声音再次变得充满不确定了。
也许这并不是件坏事。蝴蝶林仙女说。夜是死之宫的影子。
那是什么?女孩问。
于是蝴蝶林仙女将她搂在臂弯中,向她讲述关于生与死的故事:那是由两位最伟大的女神所掌管的任务,一位负责将无转化为有,另一位则反过来。在生命成为生命以前,它们是住在死之宫里的。然而,那时对它们享有权力的却是生之女神,她选中了谁,便从她的园子里采下一朵生命之花作为信物,交递到幸运儿的手中。谁能拿着信物走出死之宫,谁便能成为生命。在这时,她是生死的掌控者。
可是,在生命成为生命,并且居住在生的世界以后,享有权力的却是死之女神了。她总是握着一柄象征身份的短刀,视线穿梭在全部生命之间,凝视每一个生命持有的信物。通常,生命之花在她的凝视下只会缓缓凋谢。可是倘若她心情不好,也可以一下子叫花枯尽,就像把它投掷进熊熊烈火中。信物便在瞬间干枯发黑,烧成一堆灰烬。失去信物的生命便死了。此时,这个曾经存在的生命便彻底归死之女神所有了。她可以任意地使用,成为其后永恒的生命掌握者——尽管她并不掌握真正有生命的东西。她只是一个拥有无限陈列架的标本收藏家。
可是,女孩问她,那样并不公平,不是吗?生之女神只能赠予,死之女神却能夺取。她们的权力是不平衡的。那岂不是死之女神在抢夺她姐妹的收藏吗?这不像是她的母亲或老师说的,大自然的平衡,生命的轮回,这只是一条无法返回的单行道。
蝴蝶林的仙女开始欢笑。她说这是一个好问题,但是仙女不能够向凡人透露这个答案。
你需要自己去找到答案。她对女孩低语。我会送你一份礼物。
蝴蝶林的仙女把手伸到草丛中。她轻轻地收拢手指,就从黑漆漆的草丛深处摘出一株酒杯形状的雪白花朵。一种被当地叫做水晶兰的植物。它在夜色里散发出诱人而皎洁的微光。
拿着它。仙女说。她把水晶兰放到女孩手中。先让花枝横躺在女孩掌心,再一根根将手指收拢,紧紧地握住信物。
现在它是你的了。仙女对她说。保管好它,好好地使用。这是仅此一次的。
当朝阳升起时女孩惊醒了过来。她听见许多狗叫,其中有邻居家的猎兔犬雷奥,那只狗的吠声很特别。还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等雷奥钻过野草时,她的哥哥也第一个发现了她。他是利用一块废木板从乱石丛生的陡坡上滑下来的,因此比其他大人都快。他黑色的头发上沾满露水,眼睛中暗藏对环境的犹疑——他们都听大人说这一带曾经失踪过人,据说是被狼叼走的。
你怎么样?她的哥哥问。
她想告诉他断腿的事。可是,当她试着直起上半身时,她发现那条腿一点也不疼。她能轻松地伸蜷它,就好像她根本没受什么伤。她直接从地上站起来,脏兮兮的,但行动自如。
你就在这里睡着了?她的哥哥问。那的确叫人有些尴尬,她肯定是让大人们找了整整一晚上。可是,她要怎么解释昨晚看到的事呢?那似乎只是一个梦。
就在这时,雷奥敏感地吠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