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川面色潮红,额头冒出细汗,张开过半的眼皮下,没有瞳孔,没有虹膜,只有盘踞着缕缕血丝的眼白,如同摇动的钟摆,在左右来回转动。
他的呼吸异常急促,沉闷,像是人剧烈奔跑后发出的喘息,但是缺少了意识掌控下的平稳,携带着某种难以遏制的慌乱。
他的嘴唇表皮干裂,处于极度缺水的状态,此时也不得安宁,配合着喉舌,一张一合的嚅动,发出轻微、模糊而且不太连贯的声音。
……车
……隧道
……撞
……哭
……猿猴
忽然,路川睁开了双眼,眼睛瞪得老大,几乎凸了出来,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像是惊惧,又像是暴怒。
紧接着,他的瞳孔深处,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黑白颜色,左边白,右边黑,色彩纯粹,没有丝毫的杂质,也没有任何生机,只有如死水般的寂灭。
黑白色彩像是滴入清水之中的染料,短暂停留后,就以一种缓慢,而又不可阻挡的趋势,朝着四周扩散、侵染,徐徐覆盖住黑色的瞳孔、棕黑色的虹膜以及白色的巩膜。
难以诉说的死寂也随之攀附上路川的面容。
就在他的眼睛即将完全变色之时,漆黑与纯白,两个截然不同的瞳孔中央,同时燃起了一缕暗红色的火光。
火光一经出现,即刻点燃了黑白染料,燃起一轮火圈,缓缓向外吞噬,扩张。
火圈所过之处,好似有根根丝线在燃烧,留下微弱而璀璨的金色痕迹。
当黑白色泽完全消失后,暗红色的、好似岩浆流淌而过的奇异眼眸也逐渐消退,重新恢复成棕黑色的正常样貌。
路川也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这是哪?”
路川呆愣地望着好似触手可及的白色房顶,眼神迷茫,充满了疑惑。
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包厢的顶部应该是暗金色的天花板,远远比现在的模样要来得气派。
他左顾右看,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与入睡前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差别。
低矮的,粉刷的白色房顶,即使光照昏暗,表面粗糙的粉尘依旧清晰可见,随时都会有洒落的风险。
与房顶相连的右侧,是一面几乎相同的白色粉刷墙壁,墙面凹凸不平,还能看见凸起部分的阴影,而且就在路川的身旁,小幅度挥臂就能碰到。
左侧墙壁距离他也非常接近,直线距离不会超出一米。在墙壁的正中间,偏上方的位置,有一条细长的铁丝,上面挂着一席薄如纸张的淡绿色窗帘,正随着若有若无的微风摇摆。
窗帘之上,映着横竖相连的倒影。
“我不会是在睡梦中被绳之以法了吧?”
不同寻常的房间高度,狭小拥挤的左右间距,和像极了铁栏杆的倒影,让本就做了坏事的路川产生不妙的联想。
他急忙收动手臂,撑着床板,坐起身来。
咯吱咯吱……
屁股底下的床发出不堪负重的哀鸣,前前后后一阵的摇晃,显然岁数已高,到了该维修更换的年龄。
这声音……不是双层铁架子床,而是一张木床。
听着床身摇晃发出的声音,路川敏锐分析出床的结构和材质的信息,心中的惊慌也少了几分,继续观测房间。
姿势改变,路川的视线更加宽阔,基本能够看清房间的全貌。
房间异常狭小,不像卧室,反而像个杂物间,一张大概长2米,宽1米2的木床就已占去了将近三分之二的空间,床头和两侧紧挨着三面墙壁,相互之间几乎没有间隔。
木床的对面是一张木桌,左上方的桌角紧贴着墙角。桌长大概只有床宽的一半,也就是60厘米左右,桌面在淡绿色光芒的照耀下,有一股年代久远,油湿包浆的质感。
木桌上规规矩矩堆码着一些书籍,紧紧依靠着墙面,看起来还算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