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所言,陛下又怎么看?”桓行简依旧咄咄逼人,皇帝从车上一滑,几乎坐到地上,勉强起身,挪到桓行简眼前,颤抖着双手,想把他手里的剑放下,“大将军是肱骨之臣,朕,朕怎么会昏了头自毁长城呢?”
不想,刚碰到剑柄,桓行简忽往他手里塞了塞,吓得皇帝大叫一声,立刻瘫软跪到地上,他十几岁的人,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哪里真的碰过兵刃血腥。当下,简直要魂飞魄散。
桓行简蔑然而视,微微笑着:“陛下,太常所言,陛下可认?”
“不,不认,朕不认,”皇帝连连应声,艰难转过脸,看着一脸哀伤的夏侯至,说道,“太常只看其表,未知其里,是故那样说,朕以为,太常没错,大将军今日事出有因也没错。至于弓箭,小事一桩,大将军功勋卓著,朕怎会舍不得?”
一席话说完,皇帝手心里全是汗。
底下,李丰等人早看得眼睛几要喷火,心里拼命按捺,袖管里的手不觉成拳。
桓行简缓缓起身,站定了,慢条斯理将剑插进剑鞘,哼笑道:“太常,陛下是君,你我是臣,现在君既断了案,太常还有什么要说的?”
一股难言的悲哀,挤压上胸膛,夏侯至凝视着他,嘴角嘲讽:“大将军,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你我同朝为臣,那我只有恭喜你了。”
桓行简没接他的话,一笑而过,转身看向群臣:“今日之事,还有人想说话吗?”
语气淡薄,底下人哪个敢抬头看他,个个都像死了一样。
“既然没有,”他笑了笑,转身拽起还瘫在地上的皇帝,架着他手臂,“臣同陛下一道进城。”
皇帝身上力气像全被抽尽,虚弱上车,一场郊迎下来心中苦闷至极。即便如此,还是要撑着接下来的庆功宴,宴会上,自然没半分欢乐可言。早早散了,皇帝回到东堂寝殿,进门便忍不住痛哭。
他这一哭,引得里头正凑一起说话的太后和皇后出来查看。太后见他哭得伤心,不用问,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脸上变得难看,丢了个眼色,皇后忙上前去侍候他。
“陛下,你是天子,像妇人这样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太后没好气地瞄他一眼,坐下了。
皇帝接过皇后的罗帕,把眼角一擦,抽噎道:“太后今日未见,大将军还朝,视群臣为草芥,朕如黄口小儿,耀武扬威,满朝文武皆食我大魏俸禄,可却只有一个夏侯太常肯出来为朕说话。若不是朕两头周璇,只怕,只怕太常今日也难能脱身。”
几上,清茶冒着袅袅的香气,将太后妩媚的眉眼润得更清晰,此刻,却呈出一股凌厉来。她心绪波涛汹涌,一阵恍惚,桓家步步为营,早不是平辽东后的时局了,她当初制衡朝局的心思落空,此刻,也是又恨又恼。
指甲在案上不经意地划拉着,太后目光一定:“那陛下就打算这么哭吗?日哭夜哭,难不成能哭死桓行简?”
皇帝听得心里不悦,帕子一丢,赌气问:“那太后有什么好法吗?”顿了顿,像是撒火,“太后跟朕,俱为一体,朕若是保不住大魏的江山,太后岂能善终?”
此话一出,皇帝就有些后悔,皇后也忍不住喊了句“陛下”,意在阻拦。显然,这话得罪了太后,太后却未动怒,只是笑了笑,“陛下说的极是,不光是我,”她目光自然而然地对准了皇后,“一损俱损,这个道理皇后年纪虽轻,肯定也懂。”
说完,眼波凝住,似在沉思,“陛下,后宫不得干政,这事,陛下何不请皇后的父亲光禄大夫和中书令李丰来商量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皇帝暂且按下那颗惴惴不安的心,送别太后,先跟皇后商量此事。
公府里,嘉柔等桓行简等的久,依旧不见人影儿。她倒不急,将从凉州带来的物件分门别类,亲自摆放好,捧了一卷书,在窗下静静读了。
她不知道,桓行简自宫中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