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书为我太小看了你的故友。纵然我有幸蒙他青睐,可他心里我相信绝不仅仅有儿女情长,卫会,我知道你为他不平,”她眼中一黯,“我来洛阳后,见人不断死去,年长的,年少的,春天那场瘟疫半夜总听到有人在哭,你说人又能如何?我没忘记他,很多人我不说不代表我忘了,你难道天天把他挂嘴边吗?”
眉眼还是美如画,卫会注视着她,竟被驳倒,他那颗少年的心忽就躁动不息,好似意识到嘉柔与往日不同了,早晚有一日,她不再是少女,他也不再是少年,唯独萧辅嗣永远年轻,在北邙山下,白骨明灿。
他许久没觉得悲伤过了,恨恨把嘉柔一瞪,扭头就走。
过了几日,东关大败的事情传遍洛阳城,诸葛诞等几人昼夜兼程,善后一过,即刻奔赴洛阳。
骏马载着几人,不急面圣,而是先往公府来。到了府前,纷纷下马,将兜鍪一脱,抱在胸前,佩剑顶着甲胄稀里哗啦地响,被人引进听事。
桓行简居上座,听了通传,眼皮都没撩一下,旁边,虞松几个正襟危坐,各自忙碌手底的成堆文书。
人进来,哗啦啦按次序跪了,桓行简眼睛在手中书简上,轻轻一翻,过了那么会儿,才淡淡道:“都起来罢。”
桓行懋那双眼早在他身上滚了几番,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大将军又清减了。他带头,几人七嘴八舌抢着认罪,皆往自己身上包揽。卫会手底不停,他向来擅一心二用,觑了几眼,便像只机警的狐狸竖起耳朵等桓行简的动静。
大将军果然是大将军,没有拍案而起,没有狗血淋头,桓行简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命后厨为将军们接风洗尘,轻描淡写道:
“我不听公休之计,围城打援,才招致今日大祸,此我之过,尔等何罪?”
诸葛诞瞠目结舌地看了看他,旁边,本该还有毌纯王昶两个。只是东关的军报送往上游武昌,估摸着他得晚些时候才退兵了。
几人都捉摸不透桓行简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从眉到眼,皆错愕不已,张口欲再言,桓行简手一挥:“不必再说,将军们在前线为国家出生入死实在辛苦,不过,主帅难逃其咎,安东将军,”他眸光一转,落在桓行懋身上,给卫会打了个眼风,开始口述旨意,桓行懋已经沉默出列。
“安东将军身为督军,渎职失守,着免去都督削爵位。”
卫会笔走龙蛇写着一手的好字,人一怔,心里随即可惜,若这一笔笔记的是功勋就好了。他起先略觉不安,身为主战派,大将军会不会怪罪自己此刻是柳暗花明了。
丧家之犬般的军队灰头土脸的回了洛阳城,这一路,重伤者死在半道,就地匆匆掩埋。三军无颜告庙,当初夹道欢送的百姓,皆换作了一声迭一声的哭号。
本朝例制,遵古法,早朝听鸡鸣而定。桓行简起身时,嘉柔睡眠亦浅,揉着两只惺忪的眼强打起精神为他一层层穿戴朝服。她困得呵欠连天,蹲下给他束腰时几乎要睡着,他笑,把人一推,自己戴好头冠,对着铜镜略作打量:“剑给我。”
从剑架上取了剑,沉甸甸的,嘉柔这才清醒几分。剑履上殿,赞拜不名,是大将军的特权,她知道东关的将军们回来了,迟疑几日想打听毌纯一部,没好意思开口,主力惨败,偏师总归难能落个好。
“毌纯已烧屯退兵,昨日刚至洛阳下榻在官舍,今日与朝,等下了朝,他诏命在身恐怕也不能耽搁,你有什么要送的,送到官舍好了。”桓行简从镜中一窥她的脸,将她那点小心思点得明明白白,嘉柔一喜,面上困意顿消,脸颊上那梨涡难得盘旋不散,向他道谢。
等桓行简人走出去,嘉柔想起朝会,方大梦初醒般追出来,趿拉着凤履,有些焦急地看他:“大将军今日朝会,会不会……”
她打算好了,若他平安无事再提阿媛的事。若不好,可能什么事都不必提了。桓行简握住她肩头,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