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顿时语塞,桓行简从她袖管里拉扯出帕子,替她抹了泪。这一幕,被裹着一身风尘之气的夏侯至看在眼中,随即皱眉。
几人相见,嘉柔泪痕宛然,竟莫名有些局促。桓行简波澜不惊的:“她听说你来,又不见你的夫人,先伤心哭一场了。”
夏侯至神情微有哀戚,隐而不发,温和对嘉柔说道:“你姊姊的身体你是知道的,她去了,省的受疾病之苦未必不是解脱。”说着命人带嘉柔去重新礼妆。
只剩他两个,夏侯至并无多少会客的心情,直言不讳提了:“萧辅嗣的事我已有听闻,我既回京,柔儿的亲事也该再重新定夺。荀家有几个少年郎,正该婚娶,我会托人去问。过两日,我把柔儿先接回来,在你家中叨扰实在太久了,阿媛若不肯,来我府里住段日子也无不可,你以为如何?”
院中薰风习习,吹得人衣袂飘然,桓行简默不作声听完,眉目一抬:
“你说这话,客气了。不过不必,她日后就住桓府了。”
好似碎子投池,夏侯至眼中有了涟漪:“你这是何意?”
桓行简掐了片柳叶,轻轻揉娑,坦坦荡荡跟他挑明道:“无他,她在我家中我和阿媛都已习惯,我想要了她。”
夏侯至一时间没应声,半晌,眉宇渐渐蹙起:“子元,我实话告诉你,你若肯娶她为妻,尚有余地可谈。可要是只做妾室,我不能替她父亲答应你。姜修虽一无功名,二无家世,膝下独女还是要正经嫁人的。”
桓行简亦不客气:“你觉得荀家都是荀奉倩是不是?还是除了荀家,萧辅嗣,哪家里有这样只重颜色的子弟?”
“柔儿除却家世,无一样不好,”夏侯至十分较真,眉眼间却是掩饰不住的倦色,“总之,我不能答应你,他父亲托付给我,我不能负人。”
“她已怀娠,我会跟她父亲去书的。”桓行简淡之又淡地把话一说,抬起眸子,对上夏侯至吃惊又随即闪烁着愤怒的眼眸,神色平静,“绝色佳人,情难自禁。”
第41章 高平陵(8)
几句话说得那么坦诚,可这份坦诚,夏侯至听得几乎痛窒,他看着桓行简的脸似乎有一瞬不能信此人也会说出“绝色佳人”这种话。青龙年间,翩翩少年郎,血气正盛,也不曾见他于酒色上有几多上心,为何偏偏是嘉柔?
千头万绪的无措压涌过来,欲还无蹊,一时间竟有些明白了古人长歌采薇的心境。
“你……”夏侯至出宫后,佩剑重戴,此刻入了家门连屋子都没进,“蹭”得拔出,抵向了他,“我不愿轻易与人大动干戈,这一回,你实在欺人太甚!”
冷冽寒光逼人,桓行简岿然不动:“我不是圣人,也有七情六欲,我欺负她什么了?弃之如敝履吗?”
“桓行简,我真是错看你太多!你这还不叫欺负?她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即使你想娶,也该有个章程,你这算什么?”
桓行简冷嗤着把剑身移开:“你杀了我,让她当寡妇再嫁是不是?”
“是我的过错,”夏侯至怆然,手中利剑萎垂,“一切罪愆皆在我一身,我现在是不是只能奢求你待她好些?她与清商不同,本是凉州的一匹小马驹,快活自在,洛阳的水土只是她幼年的记忆,早大不同了。”
桓行简就在他眼前,漠不上心地盯着夏侯至不加掩饰的神情,他平淡极了:“不牢太初挂心,她是我的人,我自然待她不一样。”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我希望你待她不是。”夏侯至眼睛冷了冷,“这些年,你我在这洛阳城里所闻所见,太多事都有善始无善终。”话到此为止,多一字太嫌,少一字无味。
桓行简终于肯笑一笑了,他摇头:“不,太初还是不够了解我,我这个人做事最讲究有始有终。”
的确,他手里的那把刀,一旦开锋,必要舔血。
两人谈不上不欢而散,早无欢可言,嘉柔理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