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你。你家人被押去独柳,人群里,你回首看了我一眼,我在平康坊就认出了你,我不欠朝廷的,但却欠你的。”
脱脱听得有些恍惚,很快,俏皮地又是一笑:“那小谢相公慢慢偿还我吧,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你听着,不要再鲁莽行事,从今往后,无论做什么都要和我事先商量,我们都得好好活着。”谢珣嘴唇蠕动了片刻,想了想,继续道,“长安有了我的流言,说我贪了陈少阳的钱财和女人,我想,圣人早晚会疏远我。”
脱脱身子一僵,睁大眼睛瞪他:“谁?是谁?是鱼辅国吗?他要害你吗?”她简直要弹起来,像条活鱼似的,但很快,人又惊恐地朝后缩了缩,“朝廷要卸磨杀驴了吗?可平卢还没完,成德还没完呢,你要在淮西起兵吗?”
一想到天上的那些星星,脱脱心里又急又痛,脱口而出:
“我不要你变成你高仙芝哥舒翰,也不要变成我祖父!”
谢珣揉了揉她纤秀的肩膀,温声抚慰:“不会,我不会变成他们任何一个人。我说过了,最多,我被贬黜离京,只怕要到瘴气丛生的岭南去,你害不害怕?”
脱脱摇头:“我不害怕,”她有些失神地扭头看向窗外,墙角腊梅开了,萧瑟中一点鹅黄,很精神,就像是迎春花的颜色,“我什么亲人都没有了,我只剩小谢相公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都答应了文相公,决不食言。”
谢珣无声抱紧了她,脱脱却问:“那,岭南有没有春天?春风能吹到岭南吗?”
“应该有的,连玉门关都有春天,岭南怎么会没有呢?”
“那岭南有集市吗?我们还能吃到汤饼吗?我还能买到好看的布料吗?”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是不是很害怕?”
“不害怕,但会觉得很遗憾。不过,到时我会自己学染布,你忘啦,我这么聪明,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是,你是最聪明的。”
“那你说,仗会打完吗?”
“会的,再多的仗也会打完,就像一个人受了伤,伤口总是会愈合的。脱脱,这次回京,我们先成亲,你高不高兴?”
“唔,好像也没什么高兴的,我这个相公夫人不知道做到哪天就到头了。不过,我就先勉勉强强做着吧!”
门外,吉祥静静听了半晌,太阳真亮,在这干冷干冷的冬日午后。他目光停在节帅府飘扬的旌旗上,那是朝廷的象征,可谢台主还没回京受封,就已经想到了日后很久远很久远的一些事,也许会发生,也许不会。
吉祥觉得眼睛很酸,他目光再度飘远,似乎可以越过高高的城墙,落到田野--来年春,淮西的土地会再次松动,万物生长,如此佳城。
第87章 连理枝
御史台台主谢珣要娶妻,消息放出来,一传十,十传百,俨然坊间传奇。至于台中,同僚们就差上街放炮仗,以示普天同庆。
不过言归正传,御史台既迎天字号喜事,众人摩拳擦掌,都恨不得插脚一把台主的婚姻大事。
“哎呀呀,圣人做主,礼仪总是要隆重些的。”
“谁做礼官?若文相活着,那必然是文相,总不能是陛下亲自做礼官吧?”
“诸位同僚,操心啦,操心啦,文相公虽不在了,可文相公交情好的同年还是有的。不过,我听说,有可能是典客署的李丞做这礼官呐!”
“哦呀,李丞快熬成王八也不见升迁,这回,祖坟失火了怕是竟能主持中书相公婚事,啧啧啧!”闻者一脸艳羡,两眼冒光。
三百钲声响后,皇城本该寂静下来,今夜不同,各官署留置的倒霉蛋们一改往日昏然欲睡之风,精神抖索,神采奕奕,抱着茶盏抠着脚皮,准备秉烛夜话台主八卦。既牵涉御史台,大家自然也不就困了,心一横,本着豁出去的精神,哪怕御史来巡查也不怕了。大不了,告知一声,吾等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