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发接近目的地,贵禄的焦灼也显现出来,他猛地回头,眼神露了怀疑不耐。
“我的发钗落了!”
见她真个急得团团转,发鬓边也着实空了一处,贵禄儿才暂时收起凶狠,试探问道:“什么钗子可要紧么?若耽搁了主子,奴才可吃罪不起。”
沈乔笙身影僵顿,再抬头顿时泪光盈盈:“不要紧?并蒂枝珠钗是为定情信物,太子金口玉言说今儿有大事,点名要看我戴,怠慢了你说可要紧?”
美人垂泣惹人心颤,对贵禄的质疑幽怨不已,“公公不帮我找便罢了,莫要说风凉话,左右丢了信物定会惹得太子殿下不快,这一趟还不如不见!”
贵禄听沈二小姐怨愤赌气,一下打散心头疑虑。
今日确实要紧,只不过若是真丢了这等贵重物件,主子也不会冲沈二小姐发怒,受罪的还是他这下人。
“沈姑娘息怒,可还记得在哪遗失的,奴才给您找找?”他瘦猴似的脸,堆起谄媚笑容来挤得满是褶子。
沈乔笙绞绞衣袖,不与他计较,只顾低头搜寻:“一路来我都格外注意着,极有可能在这附近才丢的。”
贵禄忙躬身也找起来,
“姑娘,什么式样的?”
“红瑚珠掐丝并蒂枝金钗。”
“金的显眼,或有看见反光么?”
“石板缝隙里都找遍了,没有。”
“奴才在佛堂门口的草枝烂叶里寻过,也没有。”
“我往水边去,”沈乔笙语调轻缓,在他看不见的稍远处直起身子,盯紧他的背影,口中指引,
“或有可能掉进门里了,劳烦公公替我进去找一找。”
皇宫那样大,谁知道在哪掉的?
佛堂瞧着没人,贵禄听她指挥进门里头扫一圈,也算帮忙找过。
自然没有。
“姑娘,着实找不着,不如先去复命……”
他边说边回身向外,陡然发现沈乔笙站在门口,双手动作拉合门扉。
“沈二姑娘!”贵禄儿意识到她的目的,猛地拔腿冲过去。
太监扑门的那只大手从黑暗里迎面伸来,几乎要抓住她,沈乔笙心里止不住发毛。
“砰”的一声,黑金木门闭锁。
沈乔笙抢先一步落上门锁,将贵禄关在门中。
从内爆发的砸门声把她惊退,什么鬼怪将欲破门而出般,暴跳摇响一下下冲击她紧张的神智,手中哆嗦几次才将锁匙扣严。
她犹豫地对里说道:“对不住公公了,我不愿去见太子。”
那头动静持续了会儿,又陡然间销声匿迹,应着她话尾音就消寂下来,一阵沉默。
沈乔笙心觉奇怪,将耳朵凑过去贴在门板上仔细听着,里面竟一丝人息也无。
安静得有些过了头。
越是这份反常的安静,叫人无端升起恐慌来。
太子跟前的人,会这样好对付么?
她试探叫了几声公公,冷风无声拂过后颈,撩起满背鸡皮疙瘩。除此以外再无其它回应。
忍不住打了个颤栗,绵软嗓音在空荡的清凉台上抖晃得明显:“稍后我请人解救公公,我先去紫宸殿恭候开宴了。”
她转身预备离开。
下一瞬,金漆光黑门蓦地在她身后开敞,将她的脚步钉死。
暗昧幽隐的门洞内飘出丝丝血腥味道,散逸在风中。
寂默。
仍是彻寂。
沈乔笙彻底僵直了脊背,不敢回头。
除开被她上锁却自行开启的佛堂门,此外再没有其它声息,她也不敢妄动。
她以做过鬼的直觉发誓,那阴森可怖的昏暗中,有如蝰蚺竖瞳窥察的森冷视线,腥风里匿着一缕诡谲冶艳的吐息。
发肤所感,具是危险。
沈乔笙在心底拼命催促自己快速逃离,直觉却又告诉她,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