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竹编屏风畔,腰间葫芦中雾气浮出,缭绕于浴桶之中,很快化为一桶黑如墨汁的河水。
葫芦里的霖娘没有任何动静,应已与河水相融,暂难成形。
浑身脏污的衣物除尽,满头乌发散垂至腰,这副女子的躯壳苍白而柔韧,阿姮并不动,而是看着桶中的黑水片刻,随后,她勾了勾手指,裹在衣物中的一块东西被暗红的浮雾托来她掌中。
这东西通体晶莹,浑如冰晶,落在她掌中便散出刺骨的寒意,那寒意甚至压散了她满掌暗红的雾气。
阿姮皱眉,手指微动,她将冰晶丢入浴桶,轻微的一声响,激起的却并非墨涛,而是清澈至极的水波。
满桶黑水,竟然真的顷刻明澈。
这是阿姮第一次见到所谓清澈之水,她眼中盛满新奇,光裸而纤细的双腿跨入浴桶中,后背的长发湿透,如流墨成锦,莹润泛光。
阿姮洗去脸上的泥污,双足激荡起层层水花,她本就在水中生存很久,见了水便有亲近之意,她在水中游来转去,自己玩得很高兴。
紧闭的窗外,夕阳的余晖已在天边烧尽了,暮色愈浓,而房中水声渐止。
满室浮雾袅袅,阿姮忽然破出平静的水面,露出来整张苍白的脸,湿润的发丝蜿蜒紧贴在她颊边,水珠顺着她的鬓发,侧脸往下,划过她纤细修长的脖颈,氤氲在她锁骨上缘的浅涡里。
清澈的水面映出她胸口血红。
那是一道难以弥补的破口,淡淡的红无声在水中蔓延。
她忽然抬起一双暗红的眸子,看向房门。
门中松垮垮的一道缝隙,如深邃的沟壑。
霖娘融在黑水中许久,方才成形,她忘不了那神山洞窟中的一滩黑泥,神思随着满葫芦的黑水飘飘荡荡的,又是伤怀,又是迷惘。
“阿姮……”
她方才出口唤了一声,很快身形便被波涛相托,化雾而出。
此时出来,霖娘才发觉窗外晨光青灰,已是破晓,她转过脸去,只见阿姮散垂长发,斜靠在床上,手中正抛着一枚珠子玩儿。
霖娘见那珠子幽蓝,剔透极了,便问:“这是哪里来的?”
阿姮又一次将珠子稳稳接住,昏昧的光线照着她掌中的宝珠里隐有细微的金色流光闪动,她慢慢道:“是你情郎喉咙中的东西,我顺手掏了来。”
“他才不是柳郎!”
霖娘眉宇凝起浓浓幽愤,声音激动起来。
经过一夜,霖娘只觉记忆中许多她曾屡屡忽视的细节都变得明晰起来,她开始自说自话:“我早该想到的……他回来的时候跟他离开的时候差不多,三年过去,他好像没有任何变化,我抱他的时候,总能闻到一股泥土的腥味,我还以为,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阿姮只听了她最后那句,便想起当夜在黑水河畔她曾看见岸上的霖娘扑入那化作柳行云模样的泥妖怀中,她不由道:“我昨日学你,为什么不成呢?”
霖娘起初没反应过来阿姮说学她什么,等她勉强抽出思绪,抬头看向阿姮,忽然想起阿姮昨日在洞窟中生扑程仙长那一幕:“……那当然不成了,你们才认识多久,又不像那泥八怪是存心骗我,所以才抱我,何况那仙长一看便清心寡欲,不是常人。”
阿姮不是很明白人类的这些弯弯绕,昨日她生扑那小神仙,实在是想再试试自己这双手到底能不能抓破他的胸膛取出心来。
似乎是不能的。
那小神仙看似肉体凡胎,她却偏偏取不出他的心。
阿姮攥住手中的珠子。
想起神山洞窟中那么多的璧髓,那些东西令她很不舒服,而今自己既有这副壳子在,何不离开这儿,去那些村人所说的外面呢?
那么多人敢冒着患青骨病的风险憧憬外面,那么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院子里忽然有了动静。
林氏本在浇菜地,忽听篱笆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