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宝贝儿子要和他打擂台了。
赵祯缓了缓,提前坐到了椅子上。
自己的身体和儿子的杀伤力他都很清楚,他这要是被气得背过气去了,儿子就得担上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正方辩手和反方辩手均已就位,赵昕也就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开始火力全开。
“所以太祖朝时为收兵权冤杀了大将张琼和韩重赟?曹彬贵为枢密使,只因武臣之故,路遇文臣士大夫就要让路?就为了文武之别,连尊卑都不顾了吗?“彼时因国朝内外交兵,五代旧俗未褪,武将们还能在各自的防区中执掌主导权,兼太祖未与如日中天的辽国交手,所以纵有些许颓势,外边也显不出。“然内里已经有种子播下,时义武军节度使祁廷训,胆小怕事,怯懦不敢战,军中蔑为祁骆驼。”赵祯呼吸紧了,拳头更硬了,但这些都是事实,他根本无从辩驳。
赵昕说了这么长一串话,小胸膛不住起伏,显见也是气着了。
赵祯原以为到这就完了,准备说两句话把场子给圆回来,免得父子关系破裂。
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赵昕缓了缓后继续说道:“太祖偏重文臣,已使朝堂轻重失衡。
“太宗继位后不仅不调整,反而倾全力扶植文臣。即位仅两月,便开恩科,一口气录取五百名进士,轻武事至极,内里杂草因是疯长蔓延。
“曹彬潘美俱为才能灭国之师,为保己身,坐视杨业战死。呼延赞立志赤心杀契丹,以出门忘家为国,临阵忘死为主为念,却不被太宗所喜,困死于军营庶务之中。“以至于李飞雄诈称巡边使,不持符节,便可令边关将领俯首待戮。
“由此不过二十年,将士均怠惰不敢战,交兵不过数合即溃。”
“到我朝签订檀渊之盟时,朝中居然找不到能任挑大梁之将,就是西夏这个最尔小国,也敢不服王化,擅开边衅,索要岁币。
“爹爹如今还有范仲淹,韩琦,西军尚有一战之力,集齐天时地利人和,能灭西夏嚣张气焰。但远水不解近渴,王伦仅凭五百人就能纵横山东、江淮如入无人之境。“也不知到儿子,还能不能凑出敢战能战之兵,应付四面之敌。被兵燹焚过的天下,还够不够支付日盛一日的岁币。
“太祖朝尚有尚武的文人不愿转文职,现在却是以武职为耻,连个观察使的官位都发不出去。”赵昕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不复先时激昂。既为那些骈死于槽枥之间的千里马武将哀,也为自己面对着的困难局面而叹。
但看在不是金兵包围汴梁城、煤山顶上歪脖树的份上,他就觉得自己还能救一救。
赵祯的声音则是已经变得近乎嘶哑无声:“逆、逆子!”
他让宝贝儿子学国史原是为了让他知如何循祖宗的旧有路径,平平安安接过天下,把官家这个位置坐得顺顺当当。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学歪得离谱,骂祖宗骂得这么流利。可能唯一给他的面子就是没骂先帝和他。
大抵是考虑到自己真的见过先帝。
赵昕对赵祯的指责无动于衷,耷拉着脑袋算是认下,只是低低说道:“爹爹骂儿子也罢,打儿子也罢。“放眼天下,这话只有儿子能说。为爹爹百年名声计,那儿子就必须得说。”
赵祯闻言心绪平了不少,儿子到底是向着他的。“一战而收河西之地,弄得西夏元气大伤,那可是你翁翁(爷爷)都没做到的事,难道还不够吗?”赵昕捏着小拳头重重挥下:“爹爹岂不闻汉世祖刘秀得陇望蜀之事?我中华现今疆域肇于极盛之时是在大唐高宗年间。
“我父子两个合当以此为志。爹爹做太宗,儿子捡个漏做高宗才好。”
“哈哈哈哈。“赵祯被这一记马屁拍得可谓是从天灵盖爽到了脚后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我儿有大志。但太宗已经被用过了。”赵昕歪着脑袋道:“那做个世祖?”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