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言父过,身为太子就更不能挑皇帝的茬,赵昕只得把这件事抛到一旁,继续问道:“那第二个原因呢?”富弼在说完第一条后仿佛像是打开了身上的枷锁,说得更流利了些:“其二便是与西夏之战,将天下之兵尽皆抽调。
“内地州县,无一足兵,且全是老弱之辈。持刀尚且费力,况乎作战?
“甚至有些小州,倾全州之力也不过得二三十兵卒,保卫乡梓根本无从谈起,不从贼都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赵昕已经听麻了,万万没想到他前世听到的仁宗盛世是这个样子的。
天堂与地狱,不过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他今天总算是看到了阴暗一面的冰山一角。
富弼还在继续说着:“至于其三,则是这选官用官之法。
“自太宗皇帝起,本朝开科取士的人数一次多于一次,加之门荫过盛,造成现如今等待授官之人倍于空缺官位。
“时下所用的一例差拨之法,不论官员是否有实干之才,只看年资深浅。
“假使击贼兵败,身上有了过错,选官时就要落到旁人后头,所以使得官员宁愿备齐钱粮犒劳贼众,只求身上无过。”
还有一点他没敢说出来,那就是当前垂拱殿中的官家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官家太仁柔了,举凡遇到这种事,总是不追究涉事州县官员的罪责,将他们惯出了赌一赌不迎敌,说不定等着事情平定下来官家就不追究的心态。
但他相信太子殿下能懂的。
赵昕的确是懂了。但在懂了之后整个人的状态就切换到了大无语。
合着他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发现敌人坐在紫宸殿?这个破爹究竞是怎么回事?真的是不想要了!还有时下的官僚系统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总感觉这个系统充满了bug,已经死机,只是假装在运行呢?毕竟自我净化调节能力没有,监督机制没有,意见反馈渠道还是没有。
就像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除非有大地震把它给震出来,那么世上都是祥和一片,阳光明媚。而大宋朝的大地震,应该就是靖康之耻了。赵昕听到这已经不复最开始的怒火中烧,使劲搓了一把脸后问向富弼:“枢密院选出平叛之将了吗?”“枢密院已拟东头供奉官李沔为主,左殿班直曹元喆、韩周为辅前往平叛,只等陛下御批。”行,赵昕这下也明白了,合着他爹把这个问题交给他,是指望他给出系统性、并行之有效的整体解决方案。可真是会挑人干活。
赵昕一想到这个宏大的命题作文就感到大脑试图罢工,也没心情同富弼再扯闲篇,直接让陈怀庆把人给送了出去。
赵昕在想了很久之后,准备去垂拱殿见无良爹。总得挪开这块最大的绊脚石,才好对其余的虾兵蟹将出重拳。
结果才刚溜下椅子,就见薛泽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喘得更厉害的宋祁。
赵昕赶忙上前充当了一下宋祁的临时拐棍,关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师傅,怎得如此慌张?”却见宋祁在见到他之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上苍保佑,殿下还未去垂拱殿。”
赵昕一头雾水:“师傅,什么叫我还未去垂拱殿?我去垂拱殿见爹爹有什么问题吗?”
宋祁匀了匀气后才说道:“父子天性不可割舍,殿下又纯孝仁厚,去垂拱殿见官家自无不可。只是若去垂拱殿,不可谈严惩密、海、真、扬诸州官员之事。”赵昕更加不解了:“彼辈颓预无能,坐视贼人过境,更有甚者甚至主动邀请饮宴,可谓是丢尽了我朝的脸面。正好趁机严惩几个,也让其他州县的官吏知道守土安民四个字怎么写!”
宋祁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问道:“臣猜殿下是想杀掉几个吧。”
赵昕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因为宋祁所说的话既对也不对。
他不是想杀掉几个,而是要对所有的涉事官吏通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