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润生想着妻妾两个本就有龃龉,坐在一桌谈怕谈到明日去也谈不拢,他于是正色道:“不如夫人先回,我有几句话单独同月如说。”
只要能料理好此事,陆润生想说什么陆夫人都无异议,于是知趣地起身,告辞出去,留他去与邱姨娘周旋。
七录斋还挂着元宵节的花灯,大红色,通身印着一个金粉的“宵”字,陆夫人很看不惯,心道忒俗了,来年这儿的一切都得按她的来。
陆夫人身边的薛妈妈对内宅阴私见得多,比陆夫人更老道,回去的一路上极力劝说她:“太太,不管此事结果如何,您与邱姨娘是彻底撕破脸子了,这些年来,老奴冷眼瞧着,邱姨娘是面善心狠,颇有手段的,加上还有儿子傍身,又有老太太向着,而太太您心慈手软,孤立无援,岂是她的对手?唯一的法子,便是再给老爷房里添人,老爷把心放到别处了,便没空应酬她们,最好那人再生个一儿半女,那更有她受的,可恨那扬州母子没福,不然她们接回府来,便不需这许多手脚了。”
当初陆夫人正是想要重新掌握内宅大权,才提议接月娥母子回来,如此可与邱姨娘分宠,外室生的儿子再养在自己名下,更是打住邱姨娘的七寸,而后她再一步步蚕食她的势力……
可惜,一场意外把她的算盘都落了空,导致她如今的被动。
连今日的摊牌也是匆匆忙忙,可以想见她往后的路有多么难走。
“可是,妈妈,这样的事我再也做不出来了,”陆夫人仰头望天,天上有一支蝴蝶样的风筝,她望着那孤孤单单的一只风筝,目光悠远,似乎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怎么会走到今日这一步的?妈妈你从小跟着我,你最知道我,我怎么能把夫君的外室接回来,我怎么能往他房里塞人,我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我都不认得我自己了。”
薛妈妈怜爱地望着陆夫人,伸手替她把灰鼠皮披风轻轻拉平整了,语重心长道:“小姐别怪自个儿,这都是叫他们逼的,没法子的事儿,在自家做姑娘和在人家做媳妇,那是决然不同的,小姐没错儿,就是太善性儿了。”
“罢了,”陆夫人垂下眼,继续往前走,“此事往后不要再提!”
薛妈妈无奈,却也只能应了。
其实她想说陆夫人就是做姑娘时太顺,享了太多福,把性子养得太清高了,人家的媳妇可不是这么好当的,若当初肯低一点儿头,不会落到今日这地步,然而她不愿这样说自己自小看到大的小姐,也舍不得看小姐丝毫不快。
却说陆夫人走后,陆润生把院子里的丫鬟也都遣退了,他和邱姨娘也从正厅转到内室详谈,很快整个七录斋都能听到他们的争吵声。
陆润生自知理亏是不敢吵的,始终好言好语地劝邱姨娘,邱姨娘不依,大吵大闹,陆润生始终沉默着不接茬儿,邱姨娘吵累了,这才休战。
……
陆润生见她心绪已平复,才又同她说起正事,先许了她许多田产铺面,邱姨娘自己就不缺银子,尤其娘家又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富商,早看不上这些阿堵物了,陆润生见利诱不成,便又许她定给儿子女儿说门好亲。
邱姨娘把身子转过去,瞧着他冷笑道:“章儿和菡儿都是老爷的孩子,尤其章儿还是您眼下唯一的亲儿子,他俩的婚事您可不要上心么?”
一番话说得陆润生哑口无言,他坐下来,把手边被邱姨娘砸碎的茶盏推开些,“那你要什么呢?”
“什么也不要,妾身只是不明白,为何老爷非要叫夫人替换妾身,重新管家,是妾身做得不好么?老爷?”邱姨娘定定望向陆润生,最后这句“老爷”喊得相当恳切。
陆润生半年前许诺过陆夫人,他对陆夫人有愧,更不能失信于她。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