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茫怔忡地看着他:“这么说,你也是我的故人?”
“是啊。”江夜雪道,“一起生死与共过的。”他轻声叹道,“所以我恨不了你。”
顾茫垂眸道:“可是墨熄恨我。”
江夜雪轻轻笑了一下,望着夜幕的黑眼睛流淌着宁静而通透的光泽:“话虽没错,可这世上最不想恨你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是吗?”
“是啊。”
雪花伏在窗棂上,被殿内流照的灯光浸成橘色。
江夜雪整了整肩上披着的寒衣,和顾茫一同赏了会儿雪,说道:“他从前其实待你不薄。”
顾茫没吭声。
江夜雪的嗓音和缓低沉:“你被困重围了,他性命不要也要救你。你重伤昏迷了,他几天几夜都没有沾过床守着你。你获封嘉奖,他比自己得了功勋还要开心。你讲笑话……他那么严肃的人,就一直坐在士卒之间看着你,看你眉飞色舞地讲完,他第一个笑。”
“但这些你都不记得了。”
到底是历经苦楚看透生死的人,他没有什么浓墨重彩的感情掺杂其中,只是像与旧友心平气和地谈及往事。
语气和神情都是清淡的。
可是顾茫在他的字句之间陷入怔忡,他仿佛能捕捞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一些过往的残片——一个拥挤热闹的小酒馆里,气氛热烈,将士喧闹。
他站在椅子上,笑嘻嘻地和下面的人吹牛聊天。
视线倏地游曳过,下面欢腾吵嚷的脸庞,他都记不清了,可是一抬眼,却瞧见酒柜旁边坐着的那个青年。
腰背挺直,目光温柔,隔着热闹的人群专注地凝视着他。
那一瞬的心跳,在此刻被再次唤醒。
还有那些方才想起来的誓言,尽管从前的自己并没有选择相信,可不管怎样,至少他能感觉到墨熄说的时候是真心的--
“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会给你一个家的。”
“你再等等我……”
顾茫闭了闭眼睛,一时没再吭声。
江夜雪道:“如果不是你抛弃他,伤害他,触了他的底线和逆鳞,他又怎会恨你。一直以来他都在护着你,外面的风雨他都愿意给你挡——但你却在他的身下给他捅刀子。”
顾茫心中一颤。
是吗?
是这样吗……
他想起墨熄紧攥着他的手,抵在胸口低诉的样子。
墨熄说,你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护了太久,能付出的,都付出了。他是个贵族,是重华出身最高的公子之一,他的祖辈世代功勋,家族荣耀纤尘不染,但他为了你,当年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差不多做了个遍。”
“是你最后给他的那一刀,让他护不住了。”
从没有人对顾茫说过这样的话,更何况哪怕早几年说了,他也不会信。可是这一段时日与墨熄的接触,这些天想起的往事,让顾茫在江夜雪的低诉中心乱如麻。
顾茫的蓝眼睛闪烁着:“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江夜雪道:“我曾是你的同袍,也是他的。”他略一斟酌,目光有些复杂,“我不是很想再见到你们彼此伤害。”
顾茫发了会儿呆,像是在抓住最后的浮草来解释自己曾经的过错。他几乎是有些无助地说:“可他也……也很凶,他说我很脏……”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生平最恨的事情就是背叛。”
顾茫愣住了:“他为什么最恨这个?”
江夜雪沉默片刻,道:“今夜我本只是想与你闲说几句,但是……”
他顿了顿,还是叹了口气,“罢了。说都说一半了,也无妨。我且问你,你知道他父亲弗陵君是怎么牺牲的吗?”
顾茫摇了摇头。
“是因为一个叛徒。”
江夜雪说着,回头看着他:“弗陵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