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侯府世子于小巷遭遇刺杀的事很快便传至了后院的女眷耳中,徐知春听闻西跨院的郑郎君亦受了一场惊吓,忙遣人去问了消息,得知那郎君身心无恙,心始放下。 而章茆回府换了身干净衣裳,便往栖迟园来见徐知春。他见一庭芳的大女公子、二女公子也在,面对两位女公子的关切询问,他忽不知如何当着她们的面向婶母询问方如仪的生死。 护送着方如仪回江夏的车马人从尚未归来,阿峰便告知她已病故;而他,却是造成她郁郁而亡的罪魁祸首。 这罪孽,将伴随他一生。 “婶母,阿峰说阿姊人还未回到江夏,便于途中病故了,这事可是真的?” 徐知春同情地看着他,轻叹一口气,道:“她那身子本已是油尽灯枯,如何经得起车马舟船的劳顿呢?她是与你分别那一日,于湘江上的舟船上病逝的,你阿母也早已在江上备了舟船棺椁去接她。如今,她已回江夏,安眠于九泉之下了。” 章茆更是震惊不解:“婶母为何不告知我此事呢?” 徐知春垂眸,眸光黯了几分,轻声道:“这是她的决定。” 这简短有力的一句话,无疑是刺入章茆胸膛内的锋利匕首,将他的一颗心捅得血肉模糊。 他从不知那个温柔痴心的阿姊,原来也如此绝情冷漠。八年的情义,她竟可以说不要就不要,走得决绝从容,又断得干净利落,连一丝念想也不愿给他留下。 她是真的要断了往昔里的所有情分,死前都不让他见她一面。 她真的如此恨他么? *** 方如仪的死,章怀春与章咏春亦是此时才知晓,两人震惊难过之余,心中亦有许多疑虑解不开。 待章茆离开了栖迟园,章怀春才心事重重地问徐知春:“阿嫂明知自己不能活着回江夏,为何还要带病而行呢?又为何连生死这样的大事也要瞒着阿兄与我们呢?” 徐知春神色悲怆地道:“你阿嫂她宁可死于途中,也不愿在侯府等死,可知她是真的不愿再与侯府沾上丁点儿关系,也是要与你阿兄彻底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章咏春听后不由低低感慨了一句:“阿嫂走得如此决绝,心中其实还是有恨有怨的吧。” 章怀春却觉得悲哀,心中更是闷闷的。 而徐知春毕竟是经历了人世间诸多悲欢离合的,并不会沉湎于逝者已逝的悲伤情绪里,宽慰了两位女公子几句话,便叮嘱两人早些歇息。 两人与徐知春行了一礼,便出了栖迟园。 *** 自方如仪离开侯府,章茆便没再踏入漪兰院。如今,这里只有萍姨与梦舟守着,章茆深夜寻到方如仪曾起卧作息的屋子里,萍姨与梦舟早已在下房睡下了,漆黑一片的内寝外室不见一个人影,好似这儿从未有人住过一般。 借着透窗而入的清冷月色,章茆摸索着来到那张架子床前,床上空空如也。躺在这冰冷坚硬的床板上,他的眼前却总是浮现方如仪瘦弱苍白的病容。 他恍然记起,自成婚后,他似乎鲜少见到方如仪的笑脸了。如今细细回想往昔岁月,他竟然想不起她笑时是何种模样。 思及此,他不禁泪流满面,蜷着身子痛苦地唤了声:“阿姊……” *** 翌日,梦舟一早过来打扫这屋子时,见章茆直挺挺地睁着眼躺在寝室内的那张床榻上,着实吃了一惊:“世子,您怎么未铺床便这样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