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并非每年都会下很多雪, 大多是干冷伴随着冷风呼啸,刮薄了地层,也刮穷了百姓。
所以去岁一连四场雪, 年关还有厚雪,才叫人感叹, 瑞雪兆丰年。
今年到了十月中都还没下雪。
但条街的铺子门前, 都已挂上了厚厚的棉帘子, 有人在街上行走, 都得揣着手捂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俩眼睛来。
往常这种时候出来吃饭是很需要勇气的, 尤其是对来自天南海北的行商而言,一路从家里或者客栈往食肆来, 就得冻个透心凉。
只有澡堂子,在这种时候热闹非凡。
大伙儿都乐意花上几个或十几个铜子儿, 袒露在热乎乎的水池子边上, 喝一壶小酒,吃两盘儿切得薄薄的萝卜片儿, 大半日时间就过去了。
但今年大家还多了个去处,聚福食肆里也是热气蒸腾,这热气还忒香。
鲜香浓郁的羊汤味儿, 亦或是麻辣烫嘴的猪骨汤味儿, 甚至还有深山里采摘来的菇类清香汤汁, 在炭火的加热下,散发出浓浓烟火味道。
“嘶……这不比在澡堂子里舒坦多了?还不怕喝多了不舒服。”有人坐在大堂,一口酒炫一口肉, 浑身暖意融融, 热得袄子都解开了腰带, 散在身体两侧,露出泛黄的里衣。
外头有人搓着手掀开门帘子进来,咕哝几句这天儿贼冷,闻言也深吸了口气笑了,“可不是,澡堂子里萝卜片儿都没俺们登州的甜。”
先前说话那人是京城来的,反正都是群走南闯北的汉子,说话也不讲究熟不熟,见面就是朋友。
“这大冬天的,除了澡堂子,也就在聚福食肆能热得浑身冒汗,哈哈哈……不行,忒热得慌了,我把袄子脱了。”
好几个觉得热的,早就脱了,额头都是汗。
吃拨霞供也就这点勉强算是缺点了,吃完了是不敢立刻出门的,怕着凉。
候客区原先是给客人等候就餐用,冬天没那么多人,这里反倒是成了落汗的地儿,玩会儿游戏,喝几碗凉茶,等身上干了再往外走。
往常都是这么个流程,但今儿个不一样。
大家刚开始吃得热火朝天,张三壮就叫人在柜台前放了三张桌子,上头一溜摆了六个模样奇怪的瓦罐。
“这么大茶壶?这是要叫咱喝个水饱吗?”有人等锅子开的功夫凑过来看,“诶?闻着还有点甜滋滋的味儿,有意思。”
里面都是都是已经做好的可乐,旁边还放着个用棉被捂住的瓦罐,放得是新冻好的冰块。
天虽然冷了,说是滴水成冰,但放在木框里的水要凝固成冰块也不容易,不是很均匀,倒出来总是有水,到最后全连在一块儿了。
这时候硝石起了非常大的作用,将放着木框的瓦盆放进一个更大的瓦盆里,外面一层稍微放一点点硝石,整个儿盖上。
和着冷天儿,一会儿工夫掀开看,里面一层绝对冻得特别匀停。
拿锤子轻轻一敲,掉下来的全是拇指大小的漂亮方块冰。
张三壮见有人问,面上多了点得意,扬声笑道:“诸位贵客,咱们聚福食肆上了新饮子,东家有喜,特令咱们一人送上一碗尝尝鲜!”
刚吃上羊肉的登州汉子闻言笑了,“你们东家有喜够频繁的呀,怪不得从来没见着过,这是天天躺小娘子肚皮上了吧?”
大堂里轰然大笑。
都是汉子,真有女客也往后头炕屋走了,不会在大堂里,说话嘴上没什么把门,也没人会在意。
张三壮也不欲叫人知道东家是苗婉,跟着嘿嘿笑,“瞧您说的,这四时八节的,家里人过寿,有亲朋自远方来,子子孙孙辈儿的添新丁,可不都是喜事儿嘛?咱东家大气,有啥好东西都爱跟人分享,赶紧的,给各位客人们倒上。”
大堂里三个伙计听了,麻溜拿碗去接。
有人凑过头来看,见瓦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