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的春夜,并不是最为怡人,相较于夏夜,春日晚风多了几分寒意,身子骨单薄些,容易因此而染风寒。
清波街,随着晚霞隐入黑暗,整条街就变得安静下来。
尽管大赵无宵禁,夜市也颇为繁荣,灯光糜烂,绚丽锦簇,但那是限于御街和主干长街,那儿才是摊贩们愿意忍着夜色寒风摆摊的地方。
清波街终究是偏了些,在这儿摆夜摊,只能苦吞一夜寒风而赚不得几粒钱子。
故而,一入夜,整条街就静谧下来。
马车停泊,骏马微微嘶鸣,喷吐着热气,车夫端坐车辕上,魁梧的他,戴着斗笠。
旧斗笠被花夫人一粒春雨给斩为两半,他不得不换一副新斗笠。
他坐在车辕,身上的气血宛若翻滚的烘炉,隐而不发,他释放出自己不算精通的心神,朝着太庙巷弄中,那即将爆发的一场杀戮场,探究而去。
他需要“亲眼”观得那少年被杀,唯有如此,他向先生汇报的时候,才不会出错。
不过,他相信这一次的事,应该十拿九稳。
少年前几日方才完成修行启蒙,刚开气血,堪堪入定,这样的修行新人,面对胡金刚这样双手沾染满鲜血的狠角色,自然毫无反抗力可言。
胡金刚一身气血,已然开至圆满,距离以气血为烘炉,于体内锻造灵骨,相差不远,对上那堪堪修行的少年,应该不会有意外。
车夫抬头,望着黝黑的太庙巷,脑海中不禁想起了那一日,淅沥春雨下,少年迎着先生的威压,却依然挺拔而立,如青松孑立,又如挺霜傲梅。
少年的韧性很让人佩服。
刚修行者,面对洛先生的威压,低眉折腰很是普遍。
胸中有猛虎,心中有傲意,能挡住威压者才是少见。
但韧性再强,实力不济,死还是会死的。
忽然,车夫斗笠下的眼睛微微一凝,有一阵急风自巷弄中飘出,带着些许灼热的气血。
“开始了。”
……
……
院落之内。
安乐早已经结束了《五禽锻体功》的修行,正在进行《剑瀑图》的观想,十五缕岁月气加持在了五禽上,剩余四缕,安乐选择加持《剑瀑图》。
岁月气的加持,让安乐对《剑瀑图》的观想越发的深刻,原本他只能观想剑瀑图第一页,随着炼神踏足胎息,可以观想第二页。
剑瀑图第二页,描绘着两柄交织之剑,图中剑初看无奇,但以心神观想,却有无穷锋锐喷吐!
他毕竟刚踏足胎息,还需要多番巩固,若是轻易观想,容易被剑瀑图中剑意所伤。
而在加持岁月气后,便没了这个烦恼,观想第二页毫无压力。
银月如盘,星光万丈。
披洒在院子中的白衣少年身上,使得那少年俊逸面容,越发出尘。
蓦地,正在观想剑瀑图,胎息心神于周身沸腾的安乐睁开了眼,平静的看向了院门之外。
像是黑暗中隐藏着什么择人而噬的怪物般。
草鞋与巷弄青石板摩擦踩踏的声音,缓缓的临近。
一股灼热的气血,在安乐心神感知下,逐渐迸发。
月华洒下,照出了人影,那是一位戴着斗笠的男子,身材消瘦,并不壮硕,扛把厚背大刀,显得颇为古怪。
安乐看了来者一眼,倒也不慌,依旧端坐小椅,给自己倒了一杯被春日晚风吹寒的老黄酒。
一杯黄酒下肚,酒香满唇间。
“料峭春寒最杀人,阁下不在家中温热酒,却扛把大刀入我家门,想必……是来要我命的。”
安乐淡淡道,夹了一块猪头肉,慢慢咀嚼。
扛着刀的人影,摘下了斗笠,随意的抛在地上,扬起那张看上去并不穷凶极恶的脸,戏谑的望着月华下吃酒食肉的少年。
“你可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