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捞到一处安宁,他才坐下没多久,便有三两同窗看好戏似地凑了过来,沈知涯皱着眉头把饭碗推向了另一侧。
那两个同窗并未放过他,一人站一面,把他围了个密不透风,于是沈知涯也就不得不听他们问:“沈知涯,阿月与那荀公子是何时认识的?”
沈知涯捏着筷子,冷声道:“你没有听见吗?”
那人嗤笑了声:“头一天遇见就能叫得这样亲昵了,你骗谁呢?”
沈知涯道:“阿月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她同谁都能很自来熟。”
那人道:“阿月是阿月,可荀引鹤是一般人吗?我们能和阿月亲密无间,是因为我们与阿月一样的出身,谁别埋汰谁,但荀引鹤可不一样啊。”
沈知涯的嘴角重重地捺了下去。
另个人道:“说起来,阿月渐渐大起来,也好看了许多,和那些千金小姐没什么两样了。”
沈知涯只觉那两人像是两堵墙,把他的空气也隔绝得干净,不然怎么他坐在这儿,却感觉到了些许的窒息。
就在这时,江寄月轻快的声音传来:“知涯。”
那两人身体往后撤,空气终于慢慢流动起来,沈知涯在那快要死去的窒息中终于重新感觉到了清新的生机,他长长舒出了口气,便见毫无心结的江寄月向他走来,手上还端着饭菜。
那人问道:“阿月,今天怎么在饭厅用饭?”
江寄月不明所以:“我每日都在饭厅用饭啊。”
那人努了努嘴:“那荀公子不要照顾了?”
江寄月道:“哦,他啊,他身边有书童,我才刚带书童过来,给他指了盛饭的地方,他会送返回去的。”
两人对视一眼,便又像包围起沈知涯那般,把江寄月包围起来了,详细地向她询问事情始末经过,沈知涯并不是很想听,但他也没有走,反而在那听得仔仔细细,连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即使是在妒火的焚烧下,沈知涯也知道,江寄月没有任何问题,她从来都是这个性子,无拘无束的,与书院里每个学生关系都很好,也常常能说笑两句,因此于她来说,与一个陌生的男子结下还算不错的关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便是唤字,书院里的许多书生也是常让江寄月唤字的,所以对于江寄月来说,那完全是平平无奇的相遇。
奇怪的是荀引鹤,他是世家大族出身,与山野里长大的江寄月不同,那样的出身最重规矩了,连镇上有点小钱的小财主都要学着他们把女儿关在家里不见人,没道理荀引鹤反而会不在
乎。
这样想着,沈知涯便不由地抬眼看着江寄月,她确如同窗所说,五官慢慢长开了,一张小脸水灵得就像沾着晨露的空谷兰花,足够让所有的旅人为她惊艳,并萌生出采撷归家的欲望。
沈知涯的喉结滚了滚。
等江寄月用晚膳,沈知涯帮忙把她的饭具拿去放了,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出了饭厅。
外面阳光晒得有些烈,所喜山上树木多,两人便并肩走在树荫下,江寄月道:“我让壮壮他们帮忙在溪里捞鱼,过会儿我也下山瞧瞧,你晚间便等着喝豆腐鱼汤吧。”
沈知涯温和道:“好,但你不要下厨,等我回家后……”
“让沈姨做。”江寄月拉长了声音道,“沈姨每天事情那样多,我还是拜托书院的厨娘煮好了,装在瓦罐里让你带回家吧,沈姨每日劳作也很辛苦,你让她多喝点补补身子。”
沈知涯沉默了会儿,道:“好。”
江寄月一直不明白沈知涯为何连猪草都可以去割,就是不愿下厨,守着‘君子远庖厨’的屁话连帮沈姨分担家务都不肯,而沈知涯又很难跟她解释清楚,这一句在江寄月眼里什么都不是,甚至立意被后人扭曲的话,是沈知涯自卑心态里的一根重要支柱。
好似这样一句话,就能把这个香积山的少年从那些辛勤劳作的百姓中分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