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
理论上,陆川延不该认识这个小厮。
但是很不巧,就在不久前那个刚从醉香阁回来的夜晚,陆川延伏在永和宫的屋顶上,透过一片被拿开的瓦与室内诡谲的烛火,看见了谢朝身边小太监的模样——
与眼前的小厮是同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已知,那太监是谢朝的心腹,眼前的小厮就是小太监。
由此可得,小厮的主子就是谢朝,也就是说……谢朝就在眼前这个房间中。
在这个被无数绝顶高手埋伏其外,随时准备破门而入取人性命的房间中。
-
小厮关门回身时,自然也看见了陆川延立在不远处。但是他看起来完全不慌,低眉顺眼地迈着小碎步,朝着陆川延的方向走过来。
毕竟掉头回屋是不可能的,在看见摄政王的身影后立即躲开,反而更显心中有鬼,惹他怀疑。
陆川延眼角眉梢俱是凉意,站在原地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厮越来越近,直到走到自己面前。
他恰好站在回廊正中央,是以小厮想要通过,就必须让摄政王让开。
那张普通的脸上堆起了谄媚而抱歉的笑,点头哈腰道:“这位大人,您看可否行个方便,让奴才借过一下?”
看起来,当真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仆从。
和他主子一样,是个有演技的。
明明是宫里的太监,却还这么大胆镇定地晃到自己面前,是在赌自己日理万机,并不认识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太监。
陆川延心中洞察如镜,冷眼旁观,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等到小厮脸上的笑意逐渐僵硬,又出声询问一遍之后,他才如了对方的愿,慢吞吞地侧身让出一条路。
小厮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忙不迭行礼离开,低着头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等终于走出了醉香阁人来人往的大门,身后那如芒在背的漠然视线彻底消失,小厮的肩背终于敢塌下来。他摸了把后背,果不其然沾了一手湿冷的汗。
小厮很想立刻转身回房,提醒自家主子摄政王就在附近。但他离开之前,陆川延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所以他完全不敢回去,一回头就要露馅,同样也会耽搁主子的计划。
纠结半晌,小厮一咬牙,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只在心中暗暗祈祷摄政王并未发现端倪。
但他的祈祷有些无用。
小太监前脚刚走,后脚一双黑缎靴就站到了醉庭春的门前。
很难形容陆川延现在是什么心情。如果001在的话,大概会将他复杂的心理活动总结为“发现未成年儿子背着自己偷偷看簧片的老父亲”。
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
小皇帝当真对着自己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套,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一转头就要闯点祸出来。
他来醉香阁做什么?是怎么出宫的?又是谁针对他步下了今晚的杀局?
但是这些问题的答案都不重要了,当务之急,是把小崽子给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陆川延轻而有节奏地敲敲门,片刻后,门内传来一个陌生而警惕的声音:“谁?”
不是小皇帝的声音。想来他还不算太蠢,至少还在房里留了几个守卫。
陆川延面不改色地捏出个娇俏的女声:“回大人,有人命奴家来为大人带个口信,说是务必当面交代。”
他上辈子游历四方时,闲着无聊,曾经同一个老艺人学过口技。虽然不甚精湛,只能勉强模仿一下女子声音,不过如今倒也排上了用场。
醉庭春内似乎有压低声音的询问,陆川延不着痕迹地站得离门远了些,防止自己过于高大的影子映在门上,让门内人起疑心。
片刻后,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轻轻打开一条小缝。
一只眼睛透过门缝警惕地看向门外,环视一圈,却发现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