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我的面,就不用装鹌鹑了。”
细细的抖慢慢停了,良久后,谢朝慢慢抬起面无表情的脸,看向陆川延。
对视时陆川延才发现,这小崽子的眼睛竟然不是纯黑,而是带着点奇妙的墨蓝色,看起来像一匹幼狼。
性格还怪有趣的,陆川延略微起了一点逗弄之意,被赶鸭子上架的烦闷也驱散些许,不闪不避地任小崽子打量。
只是谢朝毕竟年纪小,隐藏情绪的功夫不到家,没忍住率先开了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许是因为吃不饱饭,身体尚未发育好,他十五岁还没变声,有一把清泠泠的少年嗓音。
陆川延翘着二郎腿,意有所指:“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谢朝的眼神一凝,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用力太大,手背上青筋毕露。
良久,他哑声道:“其他儿子都自相残杀死光了,才想起还有我这个儿子,我难道不该恨他吗?”
听起来,似乎有段于深宫中苟且偷生的血泪史。
陆川延懒得多管冷血帝王家的破事旧事,敲敲太阳穴:“反正你爹已经凉透了,你再怎么想报复他也为时已晚,不如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
“皇帝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我只答应你爹帮你挡灾三年,三年之期一到就离京。你连饭都吃不饱,恐怕也没进过尚书房吧。所以这三年里,你需得把课从头补起来,用最快的时间学明白帝王之术。我先代为上朝批奏折,之后将这些权力逐渐交接于你——”
他已经花最大的耐心做出了安排,谢朝安静地听着,唇边慢慢勾起一个凉薄的笑。
陆川延停下来,倒没什么被冒犯的不快,只是有些好奇:“你在笑什么?”
这个时候笑,莫名瘆人。
谢朝慢慢收起笑,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住他,平铺直叙地问:“我还能活过三年吗?”
闻言,陆川延一挑眉,看向眼前的小崽子。
不,应该说是小狼崽子。
良久,他轻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为什么这么问?”
谢朝将轻轻发抖的两只手藏到背后,语气平静:“你想扶我上位,然后架空皇权,让我做一个傀儡皇帝,自己在背后舒舒服服掌权对吧?”
“那老东西说你志不在此,怕是你伪装得连他都骗过去了,我却不可能信。”
“别说活过三年,可能连一年不到,你就将我不声不响弄死,自己登基称帝了。”
……有意思。
陆川延第一次觉得这心思深沉的小孩确实有点好玩,辅佐他应该不会无趣。
被如此阴谋论,他也不恼,终于开始正眼看谢朝:“你倒也算聪明。只是这么直白地说出口,也不怕我现在就把你给弄死,换一个蠢笨好控制的?”
他问得不咸不淡,像是句不太好笑的玩笑,但在场两人都心知肚明:只要陆川延愿意,他完全可以做到。
刺骨的寒风吹过小腿肚,谢朝后背一片冰凉黏腻的冷汗。
他狠狠掐住手指,直至见血,逼自己不要在眼前这个男人面前露怯,勉强镇定道:“我没有说不愿意做你的傀儡。”
这句话倒是在陆川延的意料之外了——他本以为谢朝是意图反抗,才会说出那些锋芒毕露的话,怎么话锋一转,又开始低眉顺眼地示弱了?
谢朝继续说:“之所以同你挑明,是因为我想和你合作。我是老东西唯一剩下的儿子,如果杀了我,你一时半会儿恐怕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皇室血脉。我没能力做皇帝,也对继承皇位不感兴趣,只想活着,所以我会比其他人更好控制。”
“日后我就做我的傀儡,不问政事,你只当我是个摆设便罢。等你什么时候想自己称帝,知会我一声便好,只求留我一条性命出宫。”
他年纪毕竟只有十五岁,这番谈判话语看似漂亮缜密,实则稚嫩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