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遥远的天际涌出艳丽的霞光,群山尖顶的积雪被照得闪闪发亮。
沙漠中的绿洲土城渐渐传出悠悠的铃声和狗吠,早起的女人抱着水壶去城外打水。
葡萄架下,流水淙淙。
忽然,一群飞鸟从树林里惊起,打破宁静。
绵延的金色沙丘方向,一阵隆隆的马蹄声从大道上转来,十几匹骏马飞驰电掣般冲向绿洲,奔进土城。
沙土飞扬,十几个身材高大、满身肃杀之气的身影跳下马背,到水渠边打水。
水渠边的女人吓得抱起水壶,掉头躲进葡萄架里。
一个老妇人看来的这群人衣着不凡,大着胆子走上前,提醒道:“你们是中原来的吧?这水可以喝,别跳下去,前几天有个神都来的郡王跳了下去,差点淹死……”
水渠边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个穿黑色翻领锦袍的男人转过头,锐利的视线如锋利的刀刃,刮到老妇人脸上。
老妇人见多识广,还是被吓得直冒冷汗。
男人问:“那些人现在到哪里了?”
老妇人指了指柳城的方向,一转身,也钻进了葡萄架。
下属走到男人身边,恭敬地递上一只装满的水囊:“侍郎,郡王他们应该还在柳城,没到西州。”
“废物。”男人接过水囊,冷笑一声,“从洛阳到西州,这么多天,武延兴也没把柴雍拉下水。”
下属道:“他们可能已经到西州了,侍郎,我们要不要先联络郡王?”
男人摇头,翻身上马:“不找那个废物了。我亲自下手。”
一行人都跟着爬上马背,身影消失在日光下。
……
穿着府兵衣服的柴雍,提着一只篮子,跟在一个府兵身后走下阶梯。
地下牢房没有挖照明的窗户,光线昏暗,越往里走越黑,一股馊臭扑鼻而来。
他在狭窄低矮的通道上撞了几下头,慢慢适应眼前的黑暗。
府兵在一间牢房前停下来,往里指了指:“在这。”
他手指的地方,一个单薄的身影蜷缩成一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无声无息,像是已经死去多时。
柴雍心里一阵刺痛,快步走上前:“三娘!三娘!”
听见他的声音,身影动了动,抬起脸,黑暗中看上去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一双密布着血丝的眼睛。
“我嫂子和哥哥……”
卢华英虚弱得爬不起来。
柴雍忙道:“三娘,你别担心,我让五郎去照顾他们了。”
卢华英定了死罪,裴景耀忧愁惊惧,坐卧不安,想帮忙又不知道该怎么帮,情急之下眼泪都出来了,柴雍让他去照顾王妤和卢弘璧,免得他胡思乱想。
“三娘,他们没饿着你吧?你吃点东西。”
柴雍把篮子从缝隙间塞进牢房。
卢华英没有动,眼皮垂下:“谢谢你。”
她的这一声道谢,让柴雍心里更加愧疚难受:“三娘,你不怨我和五郎吗?”
不是裴景耀嘴快的话,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卢华英发出一声轻轻的笑。
“世子……我和你说句实话,我和兄嫂沦落到此,为了活下去,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心力,没有时间去怨谁,日子太苦了,我……”她顿了一顿,“我真的太累了……”
她语气疲惫,闭上了眼睛。
柴雍用力握紧了拳头,道:“三娘,我相信武延兴不是你杀的,我想办法救你出来!”
卢华英身影一动,双手慢慢地抬起。
柴雍看到她血污的双手,十根手指头上血肉模糊。
“我不肯画押,咬烂了自己的十指,他们还是给我定了死罪。”卢华英慢慢爬起来,“世子,他们只想尽快结案。”
柴雍的目光停在卢华英咬烂的指尖上,脸色阴沉,双拳用力握紧,手背上青筋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