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两天晒网,淮南大长公主恨铁不成钢,能不严厉吗?
儒学士的课依旧单调乏味,李令月本来就没什么精神,听到老学士讲解文章的声音,眼皮越来越沉,啪嗒一声,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瞌睡是会传染的,裴英娘昨晚有点失觉,也想学李令月光明正大在课堂上睡觉。
老学士讲到一半时,朝她笑了一下,捋捋长须,目光慈爱。
裴英娘摇摇头,迫使自己清醒一点,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学士兢兢业业授课,她实在不好意思打瞌睡啊!
而且老学士前几天刚在李治面前夸过她呢。
裴英娘努力支起眼皮,用一种呆滞麻木的眼神,强撑到老学士离开。
等老学士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她立马丢下卷册,靠在凭几上呼呼大睡。
宫婢们看两个公主都累成这样了,不敢打扰,直到掖庭宫的女官过来,才叫醒姐妹俩。
裴英娘从睡梦中苏醒,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看到上官璎珞抱着一捆锦绸书筒走进殿时,她吃了一惊,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伸到一半的懒腰硬生生停下来。
上官璎珞神色如常,只是脸色看起来格外苍白,轻扫裴英娘一眼,朝她微微颔首。
除非武皇后的耐心耗尽,直接命人把她拖出宫去斩首,否则她绝不会服输。
裴英娘不由佩服起上官璎珞来,武三思昨天的暴行差点就成功了,她受到那样的侮辱,竟然还能坚持来授课。
这一份固执,即使有些不合时宜,也不免让人动容。
等课堂结束,李令月邀裴英娘一起回寝殿,“我下午不弹琵琶,你也别练字,明天咱们要出宫去曲江池玩一天,今天可以休息。”
裴英娘让李令月先走,“我和上官女史说几句话,一会儿就过去。”
上官璎珞知道裴英娘有话对她说,站在甬道前等她。
甬道两旁栽了一排手腕粗细的海棠花树,海棠花开得正艳,朱红的花朵,浅碧的枝叶,层层叠叠,富丽端庄。
上官璎珞穿一身宦者的装束,倚着花树,脸色雪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也曾是个锦衣玉食、备受娇宠的小娇娘,忽然家逢大变,全家女眷被没入掖庭为奴,从此只能任人驱使。
就像簌簌飘落的海棠花,一旦离开枝头,只能随风飘荡,零落成泥。
裴英娘带着半夏走过去。
“咚”的一声,上官璎珞跪在地上,“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她曾看不起裴家十七娘,觉得对方是个胆小如鼠、溜须拍马的庸俗之辈,不屑和她多说一句话。可昨天生死关头,绝望之时,却是裴家十七娘想办法把她从武三思手中救出来。
那么多宫人路过,没有人为她出头,其中甚至有她原先的家人。
她的亲姐妹,眼睁睁看她落进武三思手里,第一反应,不是救人,而是捂住自己的脸跑开,不想让她认出来。
上官璎珞那一刻忽然觉得无比讽刺,她的坚持,她的傲骨,到底是为了什么?阿耶教会她诗书,教会她琴棋,唯独没教她怎么识别人心。
在上官璎珞心如死灰,以为自己无路可逃,准备咬舌自尽时,只有年幼的裴十七为她驻足。
没有她,执失校尉不会来得那么及时。
上官璎珞想及从前对裴十七的种种怠慢之处,脸上像火烧一样,满面羞惭。
她确实高傲,但还没糊涂到好赖不分,裴十七从来没有害过她,还冒着得罪武三思的风险救下她。
救命之恩,她无以为报。
裴英娘看到上官璎珞眼里的真诚和热切,微微一笑。
不管怎么说,至少她没有救错人。
“女史想报答我的话,不如听我一劝。”裴英娘示意半夏把上官璎珞扶起来,“女史聪慧不凡,苦学多年,才有如今的渊博学识。难道你真的甘愿一辈子在掖庭宫当女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