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县见她是真的不知情,吩咐手下人去找文书,道:“就在昨天,武昌府的李同知过来亲自主持分宗,傅家宗族连个屁都不敢放!以后你们这一房和仲文都能另立家庙,族谱也分开了,祭祀、墓葬都各不相干。”
底下人把文书和记录的册子拿了过来,傅云英接过,一目十行,粗粗扫了一遍。
确实已经分宗了,而且傅云章这一房竟然直接和傅四老爷成了兄弟,两家关系近了,和宗族则疏远了。家产、田地那一项,大宅的全部归在傅云章名下,宗族的人没占到便宜。
难道因为李寒石是沈党一派的人,想拉拢傅云章,所以替他解决后顾之忧?
傅云英眉头轻蹙。
陈知县又道:“族老们那边……你可能还不晓得,襄阳那一带流民暴乱越来越严重,官府派兵镇压,傅家族老他们被选中劳军……”
劳军?
傅云英眉头皱得愈紧。
劳军分很多种,有一种听起来风光但人人闻之色变,那就是为军队准备一切粮草物资,被选中的人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族老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傅家的人怎么会被挑中劳军?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难怪她刚才经过东大街时,发现族里冷清了很多,没看到之前趾高气扬欺压卢氏的那些族老,族人看到她后立刻脸色大变,吓得屁滚尿流。
原来如此。
她问陈知县:“人也是李同知选的?”
陈知县点了点头。
傅云英心头疑惑,沈党真的看上傅云章了?
那也不至于把族老们全部给收拾了,他们并没有得罪傅云章。
他们得罪的是她。
是赵师爷帮的忙?还是朱和昶?
傅云英想了很多种可能,似乎哪一种都说得通。
……
回到武昌府贡院街,傅云英先去隔壁傅云章的宅子帮他收拾屋子,黄州县带来的摆设器物一一摆出来安置好,都是他用惯的东西。
午后莲壳去长春观接傅云章,怕他骑不得马,特意雇了轿子。
一个时辰后,傅云章在莲壳的搀扶中走进院子,踏进正屋,一眼便看到傅云英纤瘦的侧影。
她站在窗前摆弄供花,手里一只豆绿色花鸟昆虫细颈瓷瓶,黄梨木桌上一只掐丝珐琅葡萄纹三足香炉,炉里还未燃香饼,旁边放了一大捧菖蒲、石榴、蜀葵和竹枝。她从里头挑出一枝菖蒲插进瓷瓶里,左右看看,用一小捧蜀葵搭配,拈花的手指纤长白皙,姿势随意而优雅。
没有人教过她供花,但她仿佛极为熟稔,每一个动作都自然而然,很好看。
她穿的是男装,锦缎束发,长身而立,做供花这样的事,并没有流露出女儿家娇媚态,就是纯粹的优雅好看。
十岁开始她就完全没穿过女装了,以至于以前见过五小姐的人现在见了她也认不出她来。
都以为她真的是傅少爷。
傅云章回想她以前梳双髻,穿交领袄、对襟比甲、马面裙,坐在小杌子上读书时的模样,恍惚了片刻。
傅云英很认真,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脚步声,回头微笑,“二哥回来了。”
因为这一句温柔的招呼和她清丽脸庞上漾起的浅笑,那一瓶供花霎时变得高雅珍贵起来,她指尖拂过的地方,花朵格外娇艳。
傅云章走到她面前,却没看花,含笑在两人之间比了比,说:“好像又长高了好些。”
傅云英笑了笑,眼帘微抬,扫他一眼,“现在才发现?”
傅云章不禁失笑,鼻端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是她身上的味道,“茉莉开了?”
傅云英点点头,从袖子里拈出一簇用丝绦系起来的茉莉花。
他摊开掌心去接。
“上船的时候买的,县里到处都是挑着篮子卖花的人,还有卖栀子、芍药、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