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一眼正堂外边观望的人群,咬牙道:“好。”
……
隔间里,傅三老爷和族里其他几位族老坐在大圈椅上,正低声讨论什么。
傅云英跟着少年踏进房,余光私下里一扫,房里的人显然都以傅三老爷为中心。
傅云启、傅云泰、傅三婶和傅三叔被绑了手脚丢在角落里,周围几个膀大腰圆的妇人看守。
傅云英心里叹了口气。
她本以为可以靠不要命的架势逼傅家族老和她谈条件,她可以逐一驳倒族老们,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逼迫他们承认傅云泰和傅云启的嗣子身份,保住傅四老爷的家产,救下傅月,但是看到房里的情景,她明白,根本不需要谈判。
因为族人们没给她谈判的选择,他们早就撕破伪善的伪装,露出豺狼真面目,等着瓜分傅四老爷的家产。
他们对一家人的死活漠不关心。
去找知县没有用,这种宗法家族内部事务,连知县都不能插手。
崔南轩,傅云章……他们当初都曾面临这样的困境,人人都知道他们被欺负了,人人都知道族人凶狠贪婪,但孤儿寡母,就是得忍气吞声,否则连性命都保不住。
整个宗族的人都与他们为敌,他们无路可走。
傅云英笑了笑,忘掉刚才准备好的长篇大论,直接道:“三老爷,你身为族长,在我四叔的灵堂前欺辱孤儿寡母,意图霸占家产,竟不知羞么?”
傅三老爷皱了皱眉,低斥道:“胡闹!”摆摆手,示意旁边的人将族谱拿出来。
一名族老捧着族谱走到傅云英面前,痛心疾首,“你四叔英年早逝,我们不能看着他就这样断了香火,给他挑了三个嗣子孝顺他,帮他奉养寡母和寡妻,泰哥太小了,一团孩子气,就凭他,怎么保得住你们家的家业?谁家不疼儿子?你以为那几家舍得把自己养大的儿子送给别人家当孝子?我们一片心为你四叔着想,你是从哪块石头缝里跳出来的,来捣什么乱?”
剩下的族老冷笑连连,一人一句,讥讽挖苦傅云英。
傅云英看也不看族谱一眼,不管族老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多么震撼人心,她不为所动,径自走到傅三老爷跟前。
傅三老爷手里端了杯茶,看她一眼,长叹一口气,轻声说:“孩子,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指一指正堂的方向,“你看到那些来吊唁的人了吗?你知不知道那里面有多少人在打老四家业的主意?老四给月姐置办嫁妆,花钱如流水,金的银的堆满整座院子,那些家具从渡口搬到东大街,一路晃花了多少人的眼睛?他给月姐准备的嫁妆惊动整座县城,现在连乡下人都晓得老四留了一大笔家产……吴家的人,卢家的人都过来了,如果不是我们几个族老坐镇,你奶奶和你婶婶早就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我老实告诉你,要不是我们拦着,吴家和卢家人早把你们家库房搬空了!”
傅云英沉默一瞬。
没有想到,傅家人这么快就撕破脸,起因竟然在傅月的嫁妆上。
傅四老爷死了,他们怕傅月的夫家趁机抢夺傅家的家产,所以干脆先下手为强,让傅月嫁不了人。
说来说去,都是恃强凌弱,以宗族势力欺负孤儿寡母。
傅三老爷放下茶杯,“族里的人心思太多了,听我的,认下你那几个哥哥,有他们在,你们才能保住家产。到底都是一家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傅字,你要想清楚,只有傅家人才不会害你们的性命。”
傅云英环视一圈。
族老们坐在圈椅上继续讨论怎么分割四老爷留下的山地和铺子,没有人在意她的质问。
他们是族老,有权处置族中事务,因为轻视她,所以连样子都懒得装。
她一笑,轻声说:“三老爷,你就肯定我四叔真的死了?尸骨还没找到,你们就急着下葬,如果我四叔死里逃生,回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