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许长安在文元睡后,重新来到内殿。算着时辰,差不多又该换药了。
细布、热水、干净巾帕……一应所需之物,有福早已备好。
许长安只用清洗一下伤口周围,重新敷药,再裹好伤口就行。
明明第一次敷药时,皇帝一声不吭,可这会儿竟又轻轻“嘶”了一声。
“怎么?我不小心碰到你伤口了?”许长安心里一紧。
“那倒没有,只是要辛苦你半夜帮我换药了。”
许长安神色平静:“还好,不算辛苦。我只怕我到时候睡不醒。”
她一向睡得好,没有起夜的习惯。
“没关系,我可以叫你。”皇帝瞥了她一眼,暗示意味极浓,“你放心,我现在有伤,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许长安声音很低。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又几次明示暗示,她自然不会在这个关头违拗他的意思。
皇帝伤在后背,不能平躺,只勉强侧卧。担心他半夜不小心翻身躺下,许长安让有福取了一床极其松软的鹅羽锦被,轻而蓬松,放在皇帝身侧。
这也有意无意给两人之间添了一些阻隔。
自进宫以来,他们夜间经常同床共枕,但像今夜这般相安无事,还是头一次。
许长安双目微阖,听着皇帝的呼吸声,并没有立刻入睡。
回首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仿佛是在做梦一样,不知不觉,竟到了今天这般光景。
“睡不着吗?”隔着松软的鹅羽被,皇帝的声音突然响起。
黑夜里,他刻意用气声说话,平添了丝丝暧昧。
许长安也压低了声音:“不是很困,你是不是伤口还疼?”
窸窸窣窣的,有一只手自鹅羽被那边伸了过来。
许长安怕他乱动,碰着伤口,下意识攥住他的手。
皇帝眉毛略动了一动,任她攥着,小声道:“睡不着,你跟我说会儿话吧。”
“说什么呢?”
皇帝略一沉吟:“就说一说,我走以后的事情。”
其实有些东西,暗探也查了,他知道一点。但他更想听她亲口说。
在夜里,人的感情可能会较平时更加细腻一些。想到他是因为自己而受的伤,许长安的心就越发的柔软。见他问起,她也没隐瞒:“还能有什么事?就是找啊。你刚一不见,我就猜到可能是坏事了。我跟我爹吵架,只怕被你给听去了,你生气就走了……”
“我当时没想走。”皇帝突然打断了她的话,“确实在气头上出门了,不过很快就想回来听你解释。只是昏迷不醒,被带回京了。”
承志心思简单,用情也深,明知被她欺瞒,也没怪她分毫,还帮她找理由。
黑暗中,许长安双目圆睁,嘴唇翕动。
她是他走以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他有些情意的。她当年有意利用,还在得手后说了很多伤人至深的话,而他那时竟然还愿意听她解释。
心里闷得难受,似乎有什么堵在胸口。半晌她只轻轻地叫了一声:“承志……”
“嗯,我在。”
许长安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可到了嘴边,也只是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承志。”
“嗯。”
握着皇帝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轻轻蹭了一下,许长安调整了一下情绪,缓缓说道:“……后来发现有了文元,就留了下来,还说服我爹,对外说是我们成亲,又和离了……”
“没和离,还是夫妻。”皇帝突然插了一句。
许长安忽略心头涌上的莫名情绪:“……有了文元,我爹也就不再琢磨过继子嗣的事了,我继续打理金药堂,又发展了几个分店,还请了一位从御药房退下来的制药师。”
皇帝轻哼了一声:“你很在意金药堂。”
当初假装喜欢他,也是为了那几间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