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梨花院里, 二老爷刚从外地赴任回来,拜过了老太太又见了儿子后,出了一身的汗, 主屋里端热水的, 拧帕子的,忙成了一团,难得热闹了起来。
更完衣,擦手之后,二老爷褪了袜子浣足,长长地叹了口气:“年前出去的时候, 不是说三郎的病已经好转了, 怎的小半年过去, 这病非但没好,反倒发病更频繁了?”
“老爷莫不是怪我?”二夫人掩着帕子直抹泪, “你常年在外,这二房就靠我一个人支着,我出身不显, 常常要受到大房的那个和三房的排挤,连老夫人也不待见我, 三郎又缠绵病榻, 我这日子有难过,老爷你可曾知道?”
“大嫂和三弟妹都是大家闺秀, 脾性温和, 恐是你想多了。”二老爷拍了拍老妻的肩。
二夫人只是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老爷你是男子, 自是不懂得这妇人的弯弯绕绕, 自打我嫁进来之后, 这两位就没一日看得上我的!三郎又生来是个病模样, 你何曾明白我的苦……”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二老爷这些年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他生就一副柔软心肠,一开始的确怜她柔弱,怜她出身低,可这么些年,铺子也给了,田产也给了不少,她却还不满足,总要和那两房比。
那两房都是五姓七望的大族出来的,她如何能比的?
这不是自找不快吗。
二老爷听了这么多年,是连劝也不想劝了,只闭嘴不提,转而问起了儿子:“那三郎呢,我在外面也在物色能治痨病的大夫,一一都派来了,他们难道就没一个中用的?”
“都在说要静养,可养了这么些日子,反倒越来越坏了,没一个中用的!”二夫人擦了擦眼泪,又慢慢倚过去,“不过年后我遇着了一位慧觉大师,他精通命理,说二郎这病需得一个命格合适的女子冲喜才能破局。”
“冲喜?”二老爷惊讶,“找谁冲喜?”
“巧了这是,我那娘家侄女正合适。”二夫人开口。
此话一出,纵是糊涂的二老爷也侧了目,难不成她一人进来还不够,还要把她侄女也塞进来?
二夫人生怕他多想,连忙解释道:“非我有意要塞进来,当真是命格合适,我对三郎的心不比你少。”
二老爷愣住的脸这才活动开来,又问:“你娘家有两个嫡侄女,你说的是哪个?”
“小的那个,名唤雪衣的。”二夫人说道。
二老爷有印象了,那不就是江氏的女儿?
当初他去江左游玩时不幸落水,幸而被路过一个善水性的女子不顾名声救了。
那女子正是如今的陆氏。
陆氏生的美貌,又为他坏了名声,感怀之下,他便将人娶了回来。
其实当时与陆氏一起出游的还有一个江氏,比他这位妻子还要美貌,人也娴静,落水之后他在江左休养的那半月,这位江氏也帮着照顾了不少。
不过这个江氏后来嫁给他的妻弟了,他便没再见过。
不久后,江左洪灾,他那个妻弟以为江氏死了,又阴差阳错娶了平妻,后来江氏便没了消息,再听闻,便是三年前的死讯。
二老爷一贯是个怜香惜玉的,有时忍不住也想,若是当初救了他的是江氏,如此佳人有他的怜惜恐怕不会这般早逝。
既是这个侄女她的女儿,想来性子也是个好的。
二老爷哦了一声,没那么抵触了,只问:“我记得她,她母亲是个心善的,那此事她可愿意,毕竟三郎这病,日后若是想圆房都难,咱们虽是高门,但也不能做出逼迫弱女的事。”
二夫人瞧见二老爷脸上的缅怀,隐隐有些不安。
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竟还记得那个女人。
若是让他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二夫人不敢再深想,只是凑过去替他捏肩:“老爷想多了,她哪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