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心肠的人,也不会坐实别人受苦,何况这对他自己也有利。
高邦媛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虽然从小女人的心思来想,她很希望于可远能留下来陪她,即便他什么都没做,但只要在这里,她就觉得头顶这片天是稳当的。
但就算是在现代,女人地位那么高,也没有说怀了孩子就让老公辞职在家陪自己的说法。
男人就像是一只鸟,要在外面飞啊飞,能记得回家就成。若是老圈养在家里,成为金丝雀,那也不是男人了。
“你去吧,家里的一切不要挂劳,我和阿母会照顾好自己的。”
于可远握着她的手,好半天都没说话。
“其实,一想到宛平县的百姓没吃没喝,冻死在街头,咱们却每日大鱼大肉地吃着……你去吧,就当是给咱们孩子积福。何况你是官员,受着朝廷的俸禄,就该为百姓做事。”
高邦媛低声说着,虽然万分不舍,心中却有欢愉。
她的男人,她托付终身的男人,不仅念着她,还是个极有担当的大丈夫。
“我让人给你收拾行李……喜庆也跟着你去,妥当吗?他要去裕王府给世子伴读的……要不,我和阿母说一声,让蓝心和慈云也跟着你去?”
于可远摇摇头:“不必,女子到了那种地方处处不方便,喜庆跟着我就好,我已经向裕王请示过了。”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享受着剩余不多的时光。
……
就在官员们聚集禁门集体上疏,再次上演“左顺门”事件后,徐阶高拱等内阁成员便开始了吃力不讨好的安抚工作。
而海瑞,还在为调查山东福远织坊贪污受贿一案奔波,虽说嘉靖帝将司礼监调给他用,很多事根本说了不算,再有裕王和清流一派明里暗里的推波助澜,虽然知道这里有很多猫腻,海瑞却寸步难行。
而这时的于可远,已经冲风冒寒地赶到了宛平县。
宛平县在顺天府的管辖范畴,距离北京城大概六七十里,天子脚下却发生这样的惨剧,于可远就算是有着两世记忆,也曾赈济过不少灾区,见过不少人间惨剧,但眼下的事情还是让他震惊,久久不能平息。
四十余座粥棚,在他的严厉督促下终于搭建好了。
上百口大锅没日没夜地熬着粥,不敢有片刻停歇,但尚活着的百姓却没有过来领粥的,他们四散着坐在地上,或者干脆躺在雪里,连日的饥寒交迫已经令他们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如地狱一般的景象也有,活人聚堆的不远处,躺着一群堆叠在一起的死人,而宛平县县衙临时雇佣来的百姓正不断抽着竹席子,将这些人包裹起来,不知拉向何处掩埋。
于可远满目悲悯,他在回山庄的时候,其实已经感染风寒,这时就更加难受,但还是硬撑着,他不能让事态再严重下去了。
喜庆已经哭得肿了。
于可远本想让他待在县衙,不要出来,不希望他看到这些惨剧,但喜庆坚持,于可远便没有多阻拦。虽然这个年纪来说,现在就面对这些事过于残忍,但他相信,自己的弟子能够扛过来,这会磨炼他的内心。
“老师,那里……”
喜庆轻轻扒拉下于可远的胳膊,指了指远处的一个粥棚。
于可远望向那个粥棚,原本凄然的目光顿时变得冷厉起来。
那是县衙硕果仅存的一个书办,这时也过来了,披着厚厚的皮毛大氅,还有一个衙役给他搬来一个凳子,摆在灶火前让他烤火。
于可远脸色变得愈发阴沉,对身后新任命的那个书办道:“把这人给我喊来。”
“是。”
那新书办照做了,走到那粥棚的灶台前,“嘿,县太爷请你过去呢。”
那书办皱了皱眉,老大不情愿地站起来,走到于可远身边:“于太爷。”
于可远指着远处正在被拉走的尸体:“死了这么多人,打算怎么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