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升问:“对,写在手机的记事本里。你确定想看?”
黄粱点了下头:“当然。”
“行,也不是啥需要保密的信息,你也是死者家属。”周警官挪动鼠标,点了几下,伸手将桌面上的显示器屏幕挪到黄粱能看清屏幕上内容的角度。在沾满灰尘的液晶显示器上,黄粱看到了几张截图,每一张的内容都十分简短,最长的不过几十个字,短的只有一句话而已。
【活着好累,还是死了算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会落在我的头上,我上辈子造了多大孽?这辈子才让我遭受这些】,【我真的要崩溃了,承受不住了,为什么我会做这种事?为什么我堕落成这样了?为了钱,我真的可以干这种事吗?可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我想死】
“这些...能确定是冯程程本人写下的吗?”阅读着这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字里行间流露的绝望让黄粱心里堵得难受。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不能做笔记鉴定。不过这些话语是在近半年的时间中存进冯程程的手机里的,时间跨度如此之大,应该可以确定是她本人留下的。”
黄粱点了点头,的确,在每一条便签的右上角都有创立便签的具体时间,日期精准到秒。
“好像在事发当天,我妹妹没有留下一言半语啊。”黄粱迟疑着说。
“的确没有。冯程程留下的最后一条便签是在她坠亡前的两天,也就是本月的十八号,两天后的二十号,她从租住公寓的厨房窗户一跃而下。”周升将一张截图放大,铺满整个屏幕,这条便签上只有短短六个字:我憎恨我自己。
“好吧...”黄粱皱紧眉头盯着这句噙满了绝望和痛苦的话,“‘我憎恨我自己’吗?冯程程究竟经历了什么啊...”
周升瞥了眼仍盯着窗户的冯祥林,语速飞快的说:“有关冯程程金钱往来的调查还在继续中,现阶段我只能说她的银行账户有问题。”
“有问题?”冯祥林瞪大眼睛重复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呃...其实就是...”周升明显后悔自己多嘴了。
“您是指冯程程有来源不明的款项进账吧。”
“大致是这个意思吧。”周升含糊的说。
“来源不明的款项?”冯祥林愣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因血气上涌而紫红的脸瞬间一片惨白,仿佛涂抹了过多的劣质粉底,“我女儿寄给我们的那些钱,是、是来源不明的?!”
周升硬着头皮点头:“对,根据调查,冯程程一个月的工资不到五千,扣出房租、交通费等各种生活必须费用,她能自由支配的金额不会超过两千块,可在她去世前的半年时间里,她每个月至少会给您转账六千,有几个月甚至过万了。”
“这和...这和程程口中说的不一样啊!”冯祥林语气颤抖的说,“她说换了个好工作,工资老高了,所以才能往家里寄钱...”
黄粱将手轻轻放在冯祥林的肩膀上,柔声说道:“离家在外的游子一向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冯叔。”
周升说:“在去年十二月份,冯程程因为业绩不佳被任职的公司开除了,这之后的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她一直在寻找工作。即便失去了收入来源,她仍在往您的银行账户上赚钱。这些钱是冯程程从哪儿筹集到的,正是我们目前调查的重点。”
黄粱下意识的和周升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心灵上的沟通。黄粱理解了周升眼神中的悲叹和惋惜。
一个因为家庭变故而在大城市中迷失自我的年轻姑娘,会采取怎样的方式筹集救命钱呢?无非就几种可供的选择:要么出卖灵魂,要么出卖肉体,通常是两者兼具。
这也就解释了她为何会在手机中留下如此多的厌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