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一场一场下个不停,黄粱已经不记得上一次看见晴朗的天空是在几天之前。似乎这个世界本就该如此,雾蒙蒙的天空、淅沥沥的小雨、泛着水光的路面、匆匆而出的车辆、被五颜六色的雨伞遮住疲惫面孔的行人。
从敞开着一条缝隙的事务所的大门,黄粱依稀能听到汽车溅起水花的哗啦声响,他一次又一次的幻想,一个无辜的路人被车刮起的积水浇了一身,冲着疾驰而去的车尾灯骂骂咧咧的画面。尤其是在经历不集中时,类似的滑稽中带着几分辛酸的场景总会在他的眼前浮现。
黄粱此刻的精神就有些不集中,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中午吃的那顿丰盛的午餐,或是他坐着的这张舒适的沙发,而是因为坐在对面的这位冒着秋雨登门而来的陌生男人。
黄粱默默地注视着这男人一张一合的嘴,第N次想到这人长得真是像条鲶鱼。陌生男人看样子三十多岁,但看衣着的话,却像是四五十岁的人才会有的品味,上身是一件藏青色的防风衣,皱巴巴的像是从哪间二手店淘来的。
他穿的那件条纹衬衫应该是黄白两色的,虽然现在已经成了深黄和淡黄相间。下面他穿了一条平平无奇的黑色西裤,裤缝歪斜、裤脚卷边,露出那双他穿在脚上的红色厚袜。他穿的那双布满了皱纹的旧皮鞋被摆放在玄关,散发着淡淡的小咸鱼的腥味。
或许是因为这人大嘴两侧的两条乱糟糟、不曾修饰的细长胡子,所以才会让黄粱不时的把他和鲶鱼联想到一起。也可能是他那双有些过分过脸省地方的小眼睛分隔得太远,又或许是塌下的鼻梁、厚重的嘴唇,总之他就像是一条鲶鱼精转世,尤其是他一脸认真时,突出的死鱼眼更加明显。
黄粱不得不在心中感慨,美总是一个模样,而丑却各有各的丑,这个男人的丑十分特别,也就是特别的丑。
陌生男人从敲响解忧事务所的大门,到他坐在这把专门给委托人准备的扶手椅上,他的两片粗鄙厚重的嘴唇几乎一刻都没有停歇过,他一直嘟嘟囔囔唠叨着什么,像是在自言自语。而且或许习惯所致,他在说话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躲闪眼神。坐在扶手椅上的他就像是一团被人揉来捏去的橡皮泥,看起来皱皱巴巴,莫名的有几分可怜。
强打起精神,黄粱倾听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叙述着一件他似乎在新闻上看到过的事件——是一起坠楼案件,黄粱几乎可以确定是在社会版看到的。
“————我不相信小雅她会突然想不开跳楼。她不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陌生男人第七十六次重复这句话,黄粱不确信自己是不是遗漏了十几次。
“好吧,好吧,我理解。”黄粱提不起精神,慢吞吞的说道,“这种事在跳楼者的亲人和朋友看来都是毫无预兆的。你靠的越近,反而能看到的越少越片面。这没什么可奇怪——”
“很奇怪,当然奇怪!”男人争辩道,“我很了解小雅,我从初中开始就跟她是同学,一直到大学都是校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可以说是最了解她的人——”
“比她父母还了解她?”
男人顿了一下,点头回答:“对,甚至比她的父母还要了解他。我们是要好的朋友,她几乎什么事情都找我商量。”
“几乎?”黄粱自己都意识到他的语气有些刻薄。果不其然,陌生男人像是被针刺痛了一般,抿紧嘴唇,用倔强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黄粱说道:“我对王小雅的生活几乎无所不知、一旦她碰到什么事情,都会找我商量的。”
“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并不是。”男人有些慌乱的摇着头否认,“我们...我和小雅...就是关系紧密的朋友,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掺杂任何男女感情在其中。”
黄粱注视着他,皱起一侧眉毛。这个男人在说出‘王小雅’这个名字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