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晓绒撑不住去睡觉。罗彬瀚在浴室里给俞庆殊打了个问候电话。在雷根贝格的早上七点半,电话那头充满旧打印机运作时咔擦咔擦的声响。他跟他老妈聊了聊俞晓绒这周的表现,然后则是关于罗得一案的进展。没有多少新的东西。他又若无其事地和俞庆殊提起科莱因。“绒绒前几天还做了个噩梦。”他说,“梦见那个畜生从监狱里逃出来了。但我记得他得坐一辈子牢?”
俞庆殊跟他解释起“无期徒刑”和事实上的终身监禁究竟有何区别。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于是罗彬瀚猜测她早就知道了越狱的事。在犹豫片刻后,他直接挑明了目的。“我听绒绒说她读到了报纸新闻。关那个畜生的监狱最近塌了,而且,他本人和另外两个人失踪了。警察有试着找他们吗?”
“他被活埋了。”俞庆殊略带困意的声音说,“没找到能辨认尸体。很多塌方事故的受害人最后都只能报失踪。”
“他不可能逃走吗?”
“那是座孤岛。塌方以后他们派人搜过整座岛。”
尽管声音里带着确信,她对情况的详细了解还是令人觉得,她也并不是那么放心。罗彬瀚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谨慎地问:“刘玲最近有空吗?”
“她一般忙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有点生意上的事。”罗彬瀚含糊其辞地说,“想找她通通人脉。”
一旦涉及到“生意上的事”,他老妈果然不再多问了,只给了他刘玲的私人号码。他们又接着科莱因的话题聊了点判刑标准和死刑废除方面的事,罗彬瀚便借口犯困挂了电话。第二天早上他比俞晓绒起得都晚,挨了这死丫头好一通嘲笑。她还是坚持不用明火,可翻出了一个闲置许久的电磁炉,开始用它煎鸡蛋和鱼肉片,还催着罗彬瀚去买平底锅和黄油。
“外卖吃腻啦?”罗彬瀚随口问。俞晓绒居然从盘子里拿肉喂菲娜,他不禁觉得要是他再这么不着家,恐怕菲娜很快就不是他的蜥蜴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出门去买鱼,顺便也替俞晓绒刷她的采购清单。这天天气不错,手机消息也难得消停,他的心情略有好转,想着至少今天他理直气壮地逃掉了一次南明光安排的社交活动,而且周雨应该很快也能从实验室里刑满释放。
他先去花鸟市场选鱼。出于建立熟人关系的惯性,他依旧去了当初买缸的店,计划商量着每周都给他备一批。店主对他仍有印象,却对他的买鱼频率不置一词,只建议他尽量多买几条。这种不顾货物死活的态度颇受罗彬瀚敬重,因为他总觉得好为人师是高手最难克制的冲动,就连南明光有时也忍不住要犯。一个人能为了赚钱而无底线容忍新手犯蠢,这是何等的商业精神呀。
他拎着新一批的不幸青鳉和鱼食出了门,迎面看见邻店的青瓷水缸,让他一下子想起了石颀。大约她买的碗莲要比他的鱼运气好些,不过也不能肯定她真的买了。他走过去瞧瞧剩下来的几株,也顺道打量店内千奇百怪的盛水器皿。有一个深色瓷盆格外有趣,是做成咖啡罐模样的,里头甚至还插着白瓣黄蕊的洋甘菊。
罗彬瀚在这盆花的设计里感到了一种无心而成的幽默。他考虑着把这盆花放到周雨家里是否过于阴损,脸上顿时露出了一种不大体面的笑容。这时,有人在背后轻拍了他一下,他便带着这种鬼祟阴险的笑容转过头,看见石颀站在他身后。她陡然瞧见他的表情,吓得立刻后退了一步。罗彬瀚不由僵在那里,半天才调整出偶遇故人的惊喜。
“……真巧。”他带着极不自然的热情说,“又碰上了。”
这种生硬的社交变脸也感染了石颀。她犹犹豫豫地附和了一句“真巧”,随即和罗彬瀚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罗彬瀚估计她还在心里琢磨刚才那个邪恶的表情意味着什么,不禁感到一阵尴尬。可他也不好解释自己正谋划要把周雨家布置成纪念堂。为了快速地摆脱这个糟糕的处境,他旁若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