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南明光早就找到他了。
电视上播放着一部德语的科幻剧集,罗彬瀚看时只能半蒙半猜,似懂非懂。似乎是在讲一个三兄妹各自末日求存的故事。这故事想必还有一个更为错综复杂的背景设定,因为尽管大部分出场角色都穿得活像部落野人,他们却在用步枪和装甲车交战。他看着看着便走神了,一会儿想到三兄妹中的姐姐在某些角度看起来颇似俞晓绒(如果俞晓绒是他的姐姐没准就会这么拿步枪指着他),一会儿又盘算着莫莫罗是否看过同类的节目——由他们这些困于荒野的原始人操作着许愿机互相作战。不过那到底该怎么做呢?他是见过一台(或者该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许愿机,但他总不能手持星期八奔向战场。
也许那并不像是端着步枪互相扫射。他随手抓过一个靠枕,想象自己正拎着星期八的衣领,命令她消灭所有阻碍自己的敌人。但他并不真心觉得星期八能办到这样的事,她八成只会挥舞着双手跟他说抱抱,既不会理解什么叫“阻碍”,更不会区分什么是“敌人”。所以,要是他真的想把星期八当作一件征服世界的武器,当务之急就是教会她怎样说话和听话。他要把九年制义务教育与一切能被这个社会认为是常识的东西都灌进她的脑袋里,这样她才不会把一个不小心绊倒他的清洁工都当成他的敌人。可是那样一来,也许星期八就会意识到他的要求无疑是违反法制的,他们完全就是一对法外狂徒,所以他还得让星期八绝对忠诚于他(而不是她的班主任)。那实在是太难了,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小学时更怕的是家长还是班主任。
电视上的现代原始人开始了一轮激烈的枪战,但罗彬瀚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如何指挥星期八征服世界的想象中。这显然也是必要的牺牲了。他不能让星期八受教于不可控的人,事实上他最好是别让任何外人来教她,最好让她只能理解他所说的话,而不是旁人的。他得把她放在一个隔绝外人的地方,甚至还要专门创造一门语言,一门只有他和星期八懂得的语言,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旁人能够叫星期八做事了。
可这两件事实际上是矛盾的——他不能一边杜绝星期八与外部的接触,一边又靠一门生造的语言使她懂得外部的一切。他要想方设法把那么多的名词和定义灌进她的脑袋里,可其中的一些甚至连他自己也不能说真的明白。他是不可能靠着自己的一张嘴和一堆课本做成这件事的,因此他需要某种高效率的学习机时,不止是让星期八哪里不会点哪里,而是要把整个概念系统都迁移进她的脑袋里。那将不可避免地涉及到数据接口——似乎是说他不但得限制星期八的自由,而且至少得在她的脑袋上打个洞。
他闭着眼睛,想象着自己在征服世界的道路上不得不做的事——主要尽是在虐待儿童。他也清楚这些措施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来自于雅莱丽伽的告诫。她告诉他这些,是为了让他明白宣扬星期八的真实来历会造成多大的风险,尽管就目前的表现而言,星期八已经称不上是台有用的许愿机了。天角者的愿望似乎切断了数据输入模块与任务实现模块之间的关联,使她只能偶尔地、不可控地发挥出一点奇妙本领。这是来自一个纯洁种族的祝福——但真的是祝福吗?他紧跟着问自己。如果没有天角者参与,呈现于世人的不会是一个有生命的东西,而是一台无所不能的精妙机械。正因为天角者赋予了这台机器生命(或者至少像是生命),她从此就将是可以被折磨、被伤害,甚至是被杀死的了。她是自愿变成这样的吗?自然这问题毫无意义,就像没有人能对自己的诞生表示同意或反对。而既然连诞生与否都不取决于自我意识,又怎么能说人是生来自由的呢?他渐渐开始分不清楚星期八与普通生命的区别,因为反正它们都是因着他人的愿望而诞生的。星期八和天角者的女儿又有什么分别呢?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楼上的房门终于打开了。马尔科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