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算错了好几个数。等他终于估计出自己大约还有十二万可以安全使用而不会引起注意的现金时,他一时半会儿都还没理解这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对物价水平的概念已经严重生疏了,也不清楚这两年多的时间里有多少本地的商户还对他存有印象。不过有一点是明摆着的,那就是十二万不足以支持他度过奢侈享受的一年。而且严格来说他还欠着周雨不少钱——这两年多的房屋维护费不是小数目。如果他还想出国去看看俞晓绒,那也将会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罗彬瀚一项一项地列出他在未来十二个月里的重要支出项目,最后不得不承认形势是严峻的。他可以暂时拖欠周雨为他付过的钱,但是机票可不会赊账。没有保洁和钟点工服务,家务都得他自己料理。没有大型家电的损坏和替换(这会儿他倒希望荆璜能早点滚蛋了)。最好也没有油费或置装费。这倒是没什么为难的。因为他那辆用于“融入圈子”的惹眼跑车绝不能动用,而他衣橱里的服装也够自己和莫莫罗穿了。
他花了快一个小时做粗略的开支估算,最后略为厌烦地把执笔搁下了。他不介意过略为简朴的生活——那甚至远远称不上是艰苦的——可是当他提笔写下机票或交通费诸如此类的字眼时,他脑袋里却想象着莫莫罗巨大的本体抓着他跃入天空,倏忽间就把他送到了雷根贝格银莲花路上。不行。他怠倦地告诉自己。这是不行的。像莫莫罗本体那么大的东西倘若飞在天上,那可不是一个富二代从非洲归来能够相比的。它会造成举世轰动。虽然“举世”也不过就是这太阳系里的弹丸之地。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去他的鬼吧。让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吧。让一些人彻夜难眠,错过次日的上班时间。让心不在焉导致的车祸和医疗事故遍地开花。再没有什么日常和秩序。让现实给恐怖的巨人撕得稀巴烂,然后所有人都明白他们不过是生活在一出微不足道又平庸至极的电视节目里。到了那时他的声誉也分文不值。再烧掉几座城市助助兴吧!
罗彬瀚闭上眼睛,在静谧的黑暗里调整呼吸。他又站起来去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半用来喝,一半用来销毁他走神时留在纸上的乱涂乱画——他知道周雨不会追究,更不会去翻阅垃圾桶里的碎纸,他只是单纯不想在书房里留下纸张烧焦的气味——然后他在一张白纸上重新写好机票的估价,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手续费。他不知道莫莫罗是否真的会喜欢,不过还是预留了一笔开销,以便带着这个超过一万岁的实习生去本地餐馆或游乐园之类的地方转转。
等这一切做完,距离中午十一点还差五十分钟。罗彬瀚打开他手机上的世界时钟瞧了瞧,估计俞晓绒这会儿还在床上睡觉。他仍然没想好要怎么打第一通电话,因为那小妞可不是等闲之辈。俞晓绒尽管在学业上没表现得多么优秀,却天生有一种嗅探麻烦的本事。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打探他这趟“非洲之旅”的真相。作为慈爱的兄长,罗彬瀚已经热心地为她编造了好几个故事,比如说他在寻找人类起源的秘密(人类是虫生的,他真的打算这么说);或者他即将发现一种前所未有的珍奇植物,可以用于制作美味得前所未有的糖果(他的确在行李箱里夹带了一大堆外星糖果树果实)。
俞晓绒会相信这些说法吗?当然不会。可是只要想到她因此而气得跳脚,罗彬瀚就会美滋滋地把故事编得更离谱些。他给备忘录定了时,提醒自己稍晚些的时候给俞晓绒打这通精彩的电话。
事情都安排妥当以后,他把写好的纸张塞进口袋里,然后去敲周雨卧室的房门。周雨应门的速度很慢,而且头发也有点凌乱,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工作。
罗彬瀚疑问地盯着他,周雨揉揉眼睛说:“睡着了一会儿。”
“我准备去我那儿看看情况。你想再睡一会儿吗?我自己去也成。”
“不,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也有点事想问问荆璜。给我几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