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好像仍有一双慢慢死去的手在发疼,让他发出呓语般的呻吟。搜集者们如幽魂般在箱子角落里监视着他。他不知道理由,然而害怕也不需要理由。他们是黑天来的,黑天与他们是一体的。让黑天胜利吧,让黑天发怒吧。再也没有什么献祭了。
在迷乱的疼痛与混沌里,时间好像绕线转轴一样飞速旋动。当札又一次思绪清楚地离开箱子时,他发现自己被带到了完全不认识的地方。一个比任何屋子都宽阔的圆厅,金属的颜色质地都很陌生。搜集者们拽着他,用手势商议要带他去见什么人。
札看不懂他们所指的是谁,那是个从来没有碰到过的手势。他心想那或许是搜集者的头领,随即又为这个念头惶恐起来——如果真有一个头领,又有什么必要见他?谁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搜集者们拖着他往前移动。走廊是一种奇怪的弧形结构,一点点往里弯曲,墙壁覆盖着柔软而低矮的陌生植物,当他们走进时会发亮,并且喷射出阵阵焕发微光的彩雾。札闻到那没有味道的雾,便觉得恐惧渐渐淡化了,好像他的铁手那样迟钝无觉。
半途中,另一个人从岔路里加入了他们。他走在拽着札的搜集者旁边,没有引起任何骚动。搜集者们既不看他,也没有和他搭话,只是跟他一起默契地往前走。札已在彩雾中变得浑浑噩噩,但当他朝那人看了一眼时,惊诧使得他略微清醒过来。
这是一个没有长金属骨骼的人,但也是个不属于地上的怪胎。他的皮肤肉质而光滑,细腻得很不自然,脸盘很小,因此五官组合得怪异局促,眼睛位置太浅,嘴唇颜色红得发亮,鼻子形状也别扭。这些都不如他的耳朵醒目,因为此人的外耳是发育畸形的,像两片圆藻叶可怜巴巴地挂在脑袋两侧,几乎被垂散的黑发完全盖住。这种小得可怜的耳朵是致命的残疾,札听说过这样的畸婴,从没见过活到成年的人。
那怪胎冲他笑了一下。尽管札有生以来从未见过这样一张怪脸,他却感到对方的神态里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他困惑地望着那怪胎,直到搜集者们把他带进一间没有彩雾的房间里。
房间布置得很精致。六面都有独特形状的光源,组成一些札认不出来的图画。旋转摇动的仪器安置在房间两侧,好像活物那样有序而灵敏的运转。在房间中央的半球状的浮椅上坐着一个没有金属骨骼的人。他是正常的,耳朵没有畸变,而且年轻又美丽。但他已经死了,胸膛剜出一个完整的洞,眼上蒙着白翳,散发出阵阵恶臭。
札呆呆地看着那椅上的死人。可是整个屋中似乎只有他感到惊讶。耳朵畸形的人走了上去,面无表情地站在那死尸后头。当他黑色的眼睛冷冷望过来时,札只感到自己快要昏死过去。
谁都没有抗议。搜集者们面向那死人,环抱双肩表示尊敬。他们打起手势,仿佛在冲尸体,又像是冲那尸体后面的人说话。他们用的词札大多看不懂,只知道他们在说搜查。搜查,通缉,处刑。他们或许是要处刑他。
有时,搜集者们停下来,安静地保持不动,仿佛正等待听众的答复。根本没人答复。死人在椅子上静静地腐烂,怪胎漠然地站在他身后。
我明白了。搜集者打着手势说。他又继续对着那死人打手势,报告这次搜集到的物资,还有人的数量。人的数量没有预计中那么多。札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搜集者又在等待回复。死人与怪胎都用可怕的眼睛望着他。根本没人答复他。
是的,暂时不去做——搜集者仿佛回答般做了手势。
札知道自己或许精神不正常了。因为搜集者人数比他多,也比他强。因为他不存在的手仍在发生幻痛。他连眼睛里看到的东西都不正常了。或许这又是黑天里的常态,黑天里充满了阴魂,搜集者们正和阴魂交谈,这又有什么不合理?
他不敢再看那座位,而是一心一意地盯着搜集者的手。他从那只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