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石头。如此一来你在平常是用不着为它们伤感悲叹。火山洞里的苔藓就做不到。你看那岸上的花,它们倘若一直开着也好,倘若全部枯死了ꓹ 我也不再挂念。可这样不开不谢,就叫我觉得很发愁。”
她听到宠物的这段话,便向岸上望过去。河岸上落满了一种艳丽而腐败的花。花藤爬在泥中,比烧焦的柳条更细一些。花朵厚实硕大,犹如某种肉质的海星生物,花瓣的颜色像裸露的血淋淋的肌肉,边缘因为枯萎而发黑,花蕊却发出金黄色的灿灿光芒。像翼首者的眼睛,又像焚烧中的星辰。无数濒临枯萎的血肉之花在岸上闪烁,是翼首者们从毁灭的圣国里朝外窥伺,虚空在火焰里回光返照。
这种花不曾出现在老人为她讲述的冥河故事里。她想了又想,觉得它像是斯兰伯融化后的肉体。那一战是很凶险的,在离开她的故乡以前,那是第二凶险的战斗。她一生里也数不出多少那样危险的时刻。在乘坐铁船漂泊的虚空中当然也有很多危险,且比尘世里的更加离奇、凶暴、难以揣测,但是她并不为此恐惧。在她离开故乡时,老人问她想要怎样选择:手、脚、眼睛,还是骨头?
骨头。她做出选择。她是风的化身,为何会有骨头和形体呢?这件事她在遇到老人以前是没有思考过的。她那变幻出来的血肉之躯,那长长的黑发与修长的手脚到底从何而来?她也没有思考过。血肉和骨头在失去后都可以再长回来,她总叫它们长成固定的样子。
但这次是不同的。老人告诉她,留在故乡的东西不会再长回来,因为那归根到底是一种祭献。即便如此她也选择骨头,风和雾都有无形的手,抚摸万物的躯体,扯下落叶和枯枝,但它们用不着骨头。
于是老人抽走了她的骨头。位于脑袋以下,手脚中间,支撑着她行动的脊骨。他却从沐伦恩的废墟里找来一棵烧焦的柳木。她亲眼看着他用自己的血浇灌柳木,那木头里便长出了无穷的阴影。当初老人也是那样将血浇洒在装满创世之光的宝钻上,使它成为了她的影子。他用小刀雕刻柳木,手法巧妙精熟,把吸满血的木头变成了疙疙瘩瘩的骨柱,顺着她的后颈插进皮下。那时她第一次感到了疼痛,从那木桩撕裂的血肉中,从被血肉挤压的木头里,两种疼痛最终合为一种,柳木成了她的骨头。
它将庇佑你免于死亡。老人说。依附在木中的阴影将保护她,使她在死亡的威胁下逃入梦境。任何曾经答应过老人的事物都不能伤害这块木头。至于没有允诺过老人的事物,若不能将影子伤害,也同样难以把她消灭。
“哦。”宠物在她耳边轻轻地惊叹,“那是什么?”
河水咕噜噜地沸腾,剧毒炙热的蒸汽如黄雾升起,莲舟全赖影子的保护才得以支持。在这诅咒之河的尽头,如同一片垂直而落的星辰海,第三道帷幕上徜徉着小鱼般灵活的光点。
那是死亡的帷幕,神灵的面纱。老人这样讲述。为了阻止生者逃向死的国度,当孤独和恐怖都不足以劝阻,第三道帷幕便显现出来——那就是对意义的信仰。生者相信那帷幕后必然有物,可又无法看清那事物的本相,如此才能绊住它们奔向死亡的脚步。
老人用维尕登来举例。他说观察者正是造主的面纱:人们瞧见观察者的威能,便晓得造主确然存在,且有无上的力量;可人们也只能瞧见观察者,他们便永远猜不出造主心意如何,又对他们怀着何等严苛的期望。
面纱。面纱。她心想自己是国王的面纱吗?将那老迈的父亲轻轻掩去,剩下的是号令女武神奔行风中的伟大国王。面纱后的永不衰老的王!但是那一夜女武神的步伐止住了,迈入永恒之厅的是巴姆。
莲叶飘到了最后的帷幕前。宠物局促不安地滚动着,自觉从她耳边离开。整个世界都在烈火里哀嚎,只有那鲁钝的船夫仍在呼呼大睡,舒服至极。他没准是要睡到宇宙终结为止,她也没打算让凡人的尖叫吵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