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了他全新的感知器官,让他能“看到”包裹在黑暗中的一切。他脚下的地面,他身后的邦邦,他面前的阿萨巴姆。他知道自己正张眼瞪着阿萨巴姆,可实际上他却什么也没能从自己的视觉器官那儿接收到。某种更……浑浊暧昧的感官替代了他的眼睛,展露了那些即便是肉眼也未必能够洞察的事物。
一条阴影从阿萨巴姆的脚尖伸出来。它延伸成了树杈般的分支,架住他的胳膊和腿脚,甚至插入他的心脏和肺部。他因这道阴影而和阿萨巴姆的影子相连,甚至感到自己也快和影子融为一体。但另一种酷热也在他体内蔓延,从全身集中到心脏。这两种交战的感觉令他难受地张开嘴,再一次痛苦地呼吸着。
阿萨巴姆现在看起来已经比他好了太多。她额头与手脚的血口中流溢出阴影,如针线将伤口自内侧弥合,然后再一次迸裂。这过程令她不断流血,但至少在一半的时间里罗彬瀚又能认出她的样貌了。
她问:“玄虹之玉在哪里?”
这句话终结了罗彬瀚最后的一点侥幸。她正是那个曾经给他肚子打洞的矮星客,而非某个恰好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罗彬瀚想拒绝回答她的问题,但他肺部的阴影钻进了气管,一路爬升到喉咙。他的嘴不由自主地张开。
“我……不知道……”他含着血浆说。
“你为何在这儿?”
“……鸟。”
“你是谁?”邦邦的声音从他背后问。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紧张,可更多的是好奇。他不知道阿萨巴姆是谁,没准还以为是救星天降。罗彬瀚很想提醒他最好马上开始装死,但他已不再能随心所欲地说话。
阿萨巴姆没像他期望的那样无视这第三个人的声音。她的上半身往左偏了一点,看向邦邦。罗彬瀚“看”到她脸上露出一点不同寻常的神态,仿佛连这神秘的矮星客也在考虑邦邦究竟是个什么物种。
“它是谁?”她问罗彬瀚。
又是一个罗彬瀚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他还在与喉咙里的异物争斗,邦邦却说:“谁?我?噢,我是邦邦,是他的朋友,在找我的授师芬拉坦,碰巧上了他们的船。你们两个认识?他现在怎么样?噢,我真的很抱歉!如果我看好那个奇怪的小东西!不过你刚才在哪儿呢?我一直没看见你在这儿?”
他居然把阿萨巴姆当做一个朋友。那几乎要让罗彬瀚挣扎着揪住他的嘴,好让邦邦别再给他们被灭口的命运道路上添砖加瓦。
“别——”他只来得及吼了一个音。阿萨巴姆看了他一眼,阴影立刻填满了他的喉咙和口腔。罗彬瀚因为窒息而痉挛起来。邦邦仍没搞清楚这里头的原因,他惊慌地大喊大叫,还问阿萨巴姆应该如何救治。罗彬瀚在心里痛苦地祈求起奥荷特,指望这个靠谱点的护卫能让邦邦闭嘴。
阿萨巴姆打量着他们。她没有立刻表明任何态度,罗彬瀚疑心她随时会下杀手。但紧接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连接着她和罗彬瀚的影子从中间断开了。那阴影仍然侵占着罗彬瀚的心脏,而末端却迅速地收缩,从胸前的破口完全钻进他的体内。他重新摔回地面,阿萨巴姆则朝上飞起,细如发丝的阴影托着她的双脚,让她像某种天使般高高地飞行着。不出几秒她已屹立在那发光的天网之下。阴影自她背后延伸,如巨大的黑翼遮蔽天幕。
空中的火翼密雨般坠落下来。它们在掉落的途中已然撕裂解体,那辉煌的光焰也彻底熄灭。一半被切断的翅膀砸落在他们旁边,然后迅速地风化成了尘埃。
这景象让邦邦发出一声惊叫,从罗彬瀚的左侧一跃而过,直接落在他的右边。罗彬瀚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想告诉他不必这么大惊小怪,因为他们的下场未必比这些玩意儿好多少。可他仍旧说不出话来,就好像那条阿萨巴姆的影子已经永久性地控制了他的身体。
空中的阴影之翼开始消散。在那之后露出长久黑暗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