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哥儿得知丘濬支持自己, 又拉他一起看国子监生为家中姐妹所写的祭文。
这种情真意切的内容,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写得出来。
“写得特别好。”文哥儿在旁边给丘濬讲自己的看法,“好到让人觉得要是世上没有这篇文章就好了, 说不定他的妹妹还活着, 不必早早夭折。”
丘濬听了文哥儿的话,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一个当代理学大家, 平时岂会去关心女子的双足,便是心里觉得缠足不好,追求“金莲三寸窄”更不好, 可也不会为了这种事去开腔。不然好事者听了, 会说你堂堂讲学大儒怎地净盯着女儿脚?
男人只管外面的事, 内宅诸事交给女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你一男人对内宅女子的裹脚布指手画脚算什么事?
对上文哥儿澄明的双眼,丘濬说道:“也就你还小, 说什么都不必顾忌。等你长大了,许多话就不能说了。”
文哥儿有点不明白, 奇怪地问道:“不是长大了, 能做的事更多, 能讲的话也更多吗?”
像他想要把檄文传遍京师,便要扯上老丘他们的名头。要不然就署他自己的名谁搭理他呢?
难道许多话真的要占着“童言无忌”的便利才好说出口?
作为一个常年得罪人的资深杠精, 丘濬对此还是很有心得体会的。
丘濬说道:“等你长大了,能做的事、能说的话也不一定会比小时候更多。旁人都不做的事你做了,你便是离经叛道;旁人都不说的话你说了, 你便是标新立异。”
文哥儿听着丘濬的经验之谈, 唉声叹气地说道:“我要是能永远不长大就好了。”
丘濬没好气道:“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文哥儿道:“那等我长大以后, 离经叛道的事我还是要做, 标新立异的话我也还是要说, 才不管旁人如何!”他站了起来,分明还是矮矮的个头,说起话来却掷地有声,“大不了我就去您老家海南那边安家,天天吃生蚝去!”
丘濬道:“到那时候可没有那么多人惯着你了。”
文哥儿的万丈豪情瞬间被戳破了,一下子瘪了下去。他坐回丘濬身边说道:“您就不能努力活长久一点,争取多惯我个二三十年!”
丘濬瞪他:“我什么时候惯你了?”
文哥儿才不管他的嘴硬,又精神抖擞地把两篇文章揣回了翰林院。
谢迁等人一看文哥儿活蹦乱跳地跑回来了,眼睛还贼亮贼亮,显见是一句都没挨丘濬的骂。
想想也是,丘尚书他老人家自己也是常出惊人之语的家伙,说不准他读了文哥儿的文章不仅不会骂,还会觉得文哥儿写得挺好。
不过不得不说,文哥儿还是现在这模样瞧着更顺眼,早上那蔫了吧唧的样子叫人怪不习惯的。
谢迁知晓文哥儿因为什么事才生出写檄文的想法,自是更不会怪他乱来。
如今他便看不得身边的人受苦,想来日后当家了能护着家人,当官了能护着百姓。
谁能不喜欢心性这样好的小孩儿?
他们作为长辈能做的也只有姑且先替他遮风挡雨,叫他能好好长大成人。
昨天半夜刚地震一场,朝中诸人都还没空关注檄文的事。
刘健劝下了朱祐樘,接下来的赈灾诸事便顺理成章地交由他负责了。首辅刘吉心情不是很好,下衙后听人说京师出现一篇由丘濬他们发出来的“檄文”。
一听到“丘濬”两字,刘吉顿时眉头一跳。
新仇旧恨一下子涌上心头来。
这个老丘,他看着很不顺眼。
刘吉叫人把那篇所谓的檄文拿来看看。
读过《讨“金莲癖”檄》,刘吉冷哼一声:“堂堂尚书关心妇人足,成何体统!”
至于署名是个四岁小子,刘吉压根不信。这样的文章是四岁小孩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