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暇,银辉遍地,凉薄夜风吹动柏叶,风声萧索寒凉,裹着淡淡的土腥气。
正堂里的几支灯烛明灭扑朔,映照着堂外单薄纤弱的身影,这几个月以来,付清秋频繁生病,神思衰竭,如今她站在门口,犹如春日残柳,一吹就倒,无枝可依。疾风乍起,她长发及腰,被风翩翩吹起,一双红肿泪眼,无助可怜地望向师无涯。韦氏骤然一惊,滚烫的茶水打泼在身上,打碎了建窑兔毫盏,李妈妈皱眉道:“夫人当心。”付高越急急起身,朝她频频使眼色,“你做什么!你病好了吗,就跑出来,快回去!”
“清秋!平日里的学的闺阁礼仪去哪儿了,你母亲就是这样教你的?”付彰指着她,愤然道:“我平日对你是不是太过纵容!让你在这个家里无法无天。”
付远衡长眉深蹙,厉声道:“清秋,你来见客作甚,快回去,衣衫不整,全然不顾自己的名声了?”
李妈妈见势上前去拉住付清秋,低声劝道:“二姑娘,这会子不便见人,快些回去,晚些时候再来罢。”
师无涯从容坦然地看着她凌乱无措的模样,他蓦然哼笑出声。
“付二姑娘,你真可怜。”
付清秋固然知道她此刻有多狼狈,但这些都不重要,她不管不顾地甩开李妈妈的手,忍着痛走到师无涯身前,仰头问他。“师无涯,你还有家吗?”
她像从前一样,去窥探师无涯眼底的情绪,还是什么都没有。可今日,她总觉得师无涯是松快高兴的。
师无涯往后退,唇边含笑,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付清秋,你为何跳金明池?”“我知道。”
他说话的声音如此轻,却让付清秋心口一室,顿感惊诧。
师无涯懒懒地直起身,眉眼带笑,轻轻挑眉,戏谑道:“付二姑娘,你赖上我了不成?”
“师无涯你诨说什么!你怎可如此诋毁清秋的名声。”韦氏怒从中来,指着师无涯道,“清秋何须赖着你,你也不瞧瞧——”李妈妈忙喊了韦氏一声,韦氏止住话头,哼了声。
付彰眼见场面混乱正要出声,却听付远衡平声静气地道:“无涯,有话便坐下来好好说。”
“是啊,师郎君先坐下罢。”李妈妈笑着打圆场,却见韦氏一个眼神过来,便知是要人退出去。李妈妈将堂外的女使婆子支走,她也只守在门外。
付清秋长舒几口气,轻声道:“师无涯,我不赖着你,你喜欢姐姐,我愿意退婚,你留下来罢。”
付远衡凝神看付清秋,无视她的话,凛然对师无涯道:“无涯,你若要搬出付家,我们自然不会拦着你,可若要论婚约之事,还请你说个清楚。”付清秋在等师无涯给她一个答案,她可以不再追着他,可以放手把他让给姐姐。
师无涯没有家了。
这是付清秋自小便知道的,即使师无涯不喜欢她,她也不愿见他无家可归,纵使那个家不是她。付清秋虽如此想,却从未和他提过。
师无涯眼中毫无波澜,漫上些许嘲讽,好似在说“付清秋,只有你有家吗。”
“付二姑娘,这婚我自然是要退的。”师无涯不紧不慢地道,“大哥也莫急,总得将事情说清楚不是?”
付清秋腹背生寒,身心俱疲,她不明白师无涯究竟要做什么。
师无涯从怀中拿出当年在杭州时纳彩的草贴,时过境迁,十二年过去,那一封文书仍旧完好无缺,胜过昨日新纸。
付彰见那帖子,眼前一亮,师无涯既拿出了草贴,自然也会交换青玉镯,这样总算是了却了心头大事。
韦氏见此气消了一半,直盯着那草贴。
付高越面色凝重,“你——”话还未说完,付高越摆摆头,上前去扶着付清秋,这一扶才叫他知道,这个妹妹身子骨有多单薄,心中不自觉地担忧起来。前些日子才受了惊,如今又要眼看着喜欢的人退婚。
付清秋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