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会客厅院内植有二三梧桐,此时天光洒落,梧桐未落的叶片在钟渐鸿面上映出阴影,令她那双微闪着红光的眼睛隐隐发亮,恍若黑暗里择人欲噬的毒蛇。
谢琅定定看着她,忽而笑了,镇定自若地说:“钟姑姑说笑了,我与卫统领结拜多年,如何能扯上这等关系呢?”
“是吗?”
钟渐鸿和声道,原本毫无表情的面上重新出现微微的笑意。
她比了个“请”的手势,近乎温柔地说:“那请国公与我一同入宫罢。”
素月微提了裙子,想要跟上,却被钟渐鸿略挡了挡。
谢琅见状,挥手示意她后退,自己则走进钟渐鸿以及宦官、宫人的簇拥之中。
“今日风大,天凉。”宫人里有人奉着块托盘,上面端端正正放着件白狐皮制成的厚重披风。钟渐鸿取了披风,亲自为谢琅披上,嗓音含笑,“这是圣人赏赐下来的,国公用着,免得受了寒气,损了身子。”
谢琅任由她替自己披上披风,才敛眸谢道:“臣谢过陛下赏赐。”
钟渐鸿低低回答,声音听上去既柔和、又冷硬:“国公无需如此。”
她搭在谢琅身上的手很快收回,像一阵忽然溜走的风。
谢琅若有所觉,猛然转过脸。
钟渐鸿眼睛里微闪的红光不知何时已经悄然褪去,余留下一对黑如黑曜石的眼睛。
她唇线抿得平直,神色里的冷峻也丝毫没有消退,却让谢琅感到熟悉。
“国公为何如此打量我?”钟渐鸿显然注意到她的目光,不由反问道。
谢琅微掀唇角,模模糊糊地回了句:“只是看着姑姑,想到了某个故人。”
她没等钟渐鸿回话,便催促道:
“姑姑不说是要入宫么,这便走罢?若让陛下久等,可实在是我的罪过。”
说完,谢琅微瞥了眼守在不远处的李安通,见男人沉着脸微微颔首,方才转回脸来。
钟渐鸿伴着她朝正门处去,宫内派来接人的马车正停在那里。
临上车前,随行在后的宦官匆匆忙忙跑上前取来脚凳,谢琅被钟渐鸿扶着,踩着脚凳上了马车。
车帘内传来一股檀木与兰草交织的气味,足以让人静心宁神。谢琅在主位落座,跟进来的钟渐鸿则坐在她下首。
这是一个方便奉茶的位置,此时盛了水的小壶已在炉上煨着,正咕嘟嘟地冒着热气,只待有人上来,就立刻泡起茶汤。
茶叶也已经备好了,随着马车轮转动起来的细微声响,钟渐鸿将热水注入茶壶当中。谢琅嗅到一股有别与檀香与兰草香气的、另一种细微的香味徐徐升起。
茶汤注入白瓷杯盏,泛着清澈明亮的琥珀色泽,闻香味、看汤色都该是有一些年头的白茶。
谢琅从钟渐鸿手中接过茶盏,浅呷一口,心道果然如此。
只是不知这梦境里是如何有这么逼真的色香味的,或许还是她能力的妙用?
马车车厢足够隔音,行进间谢琅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声响。不过倒也可能是这马车是朝宫里去的,未曾经过那些喧闹的市坊。
她禁不住去看钟渐鸿明亮的漆黑眼睛,试图从中寻觅一点熟悉的影子。
……说来这钟渐鸿似乎是哪位皇亲国戚家的女娘,因家中犯了事被迫入宫,在尚是公主的圣人身边侍奉,由此坐到如今的位置。
若要按原本的辈分来看,钟渐鸿似乎还要称圣人一句姑母。
现在圣人是柯卡塔和虫母奎特,那钟渐鸿会不会是……
她正漫无边际地想着,就听坐在一侧的钟渐鸿冷不丁道:“谢研究员,你还有记忆?”
谢琅:“……!”
她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惊讶自己猜对了,还是惊讶西奈津居然还有关于外界的记忆。
……莫非是因为,她在被拉入领域前算是濒死,所以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