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丰晟的语气里透着无尽的疲惫。
他勾心斗角了半辈子，一场大病让他看清楚了周围的妖魔鬼怪。他忽然发现，自己最给予厚望的太子，他好像看走眼了。
叶苏落愣住，又笑着摇头：“陛下愿意给百康堂题字，就足够了。”
君丰晟盯着她看了半晌：“既如此，那这个心愿就先欠着。往后若你需要，尽管提。”
叶苏落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清醒。
皇帝现在所有表现出来的温和，都基于他生病这个前提。他知道她能治，所以这些话，安抚的成分更多。
如果她现在提出废除君华宸的禁足，恐怕皇帝会当场翻脸。
所以她恭顺应声，却没放在心上。
等两人回到住处，君华宸才开口：“别信他，他在演戏。这场病给了父皇足够的时间，用来试探所有人，也包括我们。”
他垂下眼帘，像是压抑了太多情绪。
“抱歉，你好像被迫卷进权力斗争了。”
叶苏落的情绪却好得不得了，她笑眯眯的：“这是不是说明，明天我就能看到皇后和太子了？他们两个要当着太医的面演孝顺关心吗？”
君华宸被她跳脱的思维哽了一下：“
你……不觉得麻烦吗？”
叶苏落耸耸肩。
“就算我这次不入宫，难道就不会被卷进去了？魏家虽然落败，但底子在那儿。你说，如果皇帝的病迟迟不好，会不会有人去请魏家？”
“再加上皇帝生性多疑，定会把魏家查个底朝天。说不准到时候，我就会夹在魏家和皇帝之间，和现在的处境相比，甚至更差了。”
她自己想的很明白。
那是她外祖父家，更何况他们还在危急时刻让魏长宴去救她，耗费掉了一张救命底牌。所以，只要她知道魏家的处境，就绝不可能不管。
君华宸攥着她的手，眼底阴郁点点消散。
“谢谢。”
如果他没见过魏家人对她的态度，他可能还没有对比。
可进宫的那天晚上，他亲眼看见了。他看见老人眼中的泪和担忧，看见了他不顾形象赶过来只为给她送点东西，看见了他活到这么大，都不曾见过的包容温柔的亲情。
正因为见过，所以他才越发明白，自己从小就没得到过爱。
他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从窥见的这点天光里，感受到巨大的落差和孤寂，却又惶恐的担心光亮消失，世界再次变成一片
黑暗。
君华宸抿了抿嘴：“你会厌恶我吗？”
会因为他支离破碎毫无亲情的生活环境，就远离他吗？
叶苏落望着他，敏锐察觉到了他想说出口的话。
“你早已见过我最不堪的样子。在没有魏家之前，我在叶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君华宸，我们是同一类人。”
会因为接触到温柔爱意就惶恐退缩，甚至心生绝望。
就像是最开始，崩溃着让她滚的君华宸。
男人没再说话，只用力拥住她，像是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
一连两日，叶苏落和太医们都紧锣密鼓的制定针对皇帝的治疗方案，并且取得了初步成果。
唐立丙进来时，叶苏落正被几个太医围着询问，从用药思路到施针需要注意的方向。
男人眼底闪过一瞬阴鸷，恭恭敬敬跪下来。
“陛下，微臣忽然想起一件陈年旧事，关乎龙体。”
见君丰晟睁眼，他继续开口，“陛下是否记得，两三年前，您身中凌花毒，和现在的状况十分相似。”
一句话，所有人都停下来。
叶苏落眼眸轻轻眯起，就看到了男人眼底一闪而逝的阴狠。
果然，唐立丙继续开口：“陛下，当年是微臣率先提出您中了凌花毒，太医院迅速展开治疗，才渡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