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渡一骨碌从被子里拱出来,跳到窗边用小鼻子挤开一条缝。
只来得及瞥见雁南飞一闪而逝的背影。
今夜他特意穿了一件黑色貂绒的大氅。
沈星渡犹豫再三,没有偷偷跟过去。
她与雁南飞是不得已绑在一起,雁南飞自是没有必要事事都让她知道。
今晚她有自己的计划。
太医郝大人府上,前院小花厅里。
丫鬟为郝太医和突然到访的贵客上了一壶茶。
“退下吧,屋里不用伺候。”
“是,老爷。”
小丫鬟恭敬退出房门,末了抬眸看了一眼俊逸英武的来客。
这贵客明明已经到了室内,脸上被热气熏着起了一层薄汗,却不肯褪去身上的貂绒大氅,好生奇怪。
大概贵人多有些怪癖。
小丫鬟娇羞低了眼帘,轻轻将房门带上。
厅里只留下郝太医,和这位深夜到访的贵客。
雁南飞正襟危坐,一只手微不可查地碾着貂绒大氅的边缘。
那边缘的皮毛被他顺着压下反射着油亮的光,又逆着揉起黑成一片。
郝太医为雁南飞倒了茶,先开了口:
“雁将军是来问我,白天当着公主殿下没说完的话?”
雁南飞停下手里动作。
端了茶杯却不喝,捏在手里把玩,说道:
“正是。
她的身子可是有损伤?”
雁南飞白天时候见郝太医讳莫如深的态度,担心郝太医要说什么严重的后遗症。
他当时脑海中立刻出现了沈星渡吧嗒吧嗒地掉眼泪的画面。
雁南飞觉得她哭得实在好看,却又不愿总见她委委屈屈的样子,这才拦下了郝太医的话。
特意等沈星渡睡了,深夜再来亲自登门问个清楚。
用多了这种药,左不过是不能生养,雁南飞正好也没这个打算。
总归还是要听听郝太医的诊断,确认了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才能放下心来。
可郝太医却咂了咂嘴,眉头拧到了一起,一脸为难。
太医这样的表情,令雁南飞的不安。
他将茶杯放下,用手指关节偷偷蹭了蹭大氅上的貂绒。
貂绒比狐狸毛顺滑,却没有狐狸毛绵密,聊胜于无罢了。
抛开这些不为人知的小动作,雁南飞面上仍旧端着沉稳。
“郝太医尽管据实相告。
我已向圣上做了保证,只有星渡一个正妻。
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对德康公主有影响。
郝太医大可放心将实情告知于我。
我只关心她的身体是否有恙,其他都不重要。”
郝太医眼珠子一转,这才开了口:
“雁将军,实不相瞒。
公主殿下的情况就算下官不说,待你二人成亲之后也会发现端倪。
此事过于私隐,作为医者原本该只告知病患本人。
可由我这么个老头子说出口,却也委实不妥。
思虑再三,还是先告知将军,再由将军转达更为稳妥,总归你二人下月即将完婚。”
雁南飞抬起眉毛,听着郝太医的口风,似乎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于是更加疑惑,面色凝重催促道:
“郝太医请说。”
“殿下可知烟柳巷里,是如何培养花魁的?”
郝太医突然这样问,雁南飞心下一惊。
垂下目光略作思索,便猜到了大概。
郝太医慎重地看着雁南飞的反应,继续说:
“好人家的姑娘,哪有甘愿卖身的?
被骗也好,被父兄卖了也好,哪个刚到那种地方不是清清白白?
靠打,会打坏皮肉。
皮肉坏了,就卖不上价钱。
老鸨们自有一套办法,让姑娘听话,甚至主动为她们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