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洪灾,她几乎饿死街头,又发着高烧,那些濒临死亡的日子和病痛的折磨使年幼的她忘记了很多事,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所以人们只能叫她“阿奴”。她唯一记得的是妹妹阿媛的乳名,因为她最后怀里抱着阿媛,口中一直重复这个名字,才未被忘记。
即便如此她仍是幸运的,她没有落下病根,而阿媛的身子却被折磨得尽毁。
皇帝举杯朝江心月宠溺地一笑,余者众人跟着皇帝,纷纷向她贺寿。皇帝贪恋那日共进御膳的情形,如今江心月离他这么近,他只想再次一筷子喂到她嘴边。只可惜此时众妃均在场,皇后也在侧,他为了不给江心月惹祸已经同意了皇后“一切从简”的安排,如今可不能因一时兴起再给江心月引来众妃的醋意。
瑞安公主又长大了不少,如今已经走得很稳了,她由晴芳领着一步步朝最上首的席位而去。到了近前,她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竭力放大了声音道:“儿臣贺母妃寿辰!”
江心月眼前一晃,便从那长长久久的思绪里冲脱而出,面前已是娇小活络、圆润粉嫩的瑞安公主。她一时失神,而后便淡然地笑了,起身离席抱起媛媛,亲了又亲。即使活在天底下最艰难的地方,她仍然活着,她还有女儿和亲妹。
启祥宫内烧着足足的红萝炭,江心月畏寒,一到冬日身子就愈加难熬,今年的冬日皇帝早早地吩咐给启祥宫准备双份的炭火。此时筵席上觥筹交错,案上锅子里滚着腾腾的热气,冬日里的冷冽寒流已经一丝也无了。
膳食连接不断地端上案几。皇帝时而侧身给江心月夹菜,时而转首同皇后闲话,旁侧有嫔妃起身说些贺词,皇帝也会赏脸地赞上一句。皇后上官合子的皇宠从未消减过,此时皇帝丝毫不冷落她,筵席未开始时的尴尬已经在她心中烟消云散。
“今日长姊是寿星,小妹就讨个脸,来敬长姊一杯——”江心妍粉面含笑款款提步上前,她没有在席位上敬酒,而是大胆地行至皇帝面前,举杯笑看着江心月。
江心月柔和地一笑,端过三足景泰瓷樽,抬袖掩口一气饮尽,道:“长姊谢过你的心意了。”
江心妍复行一礼,旋旋转身回首而去。
空气中有残余的苏合香的气息,淡淡的,却仿若生着撩人的手一般,一丝丝往毛孔里钻去。江心月轻柔一嗅,不经意间侧目窥视着皇帝的神色。
皇帝正两指捻了一枚汁水饱满的紫红葡萄肉,悠悠然往口中送去;旁侧的皇后已经剥好了另一枚,细心地用小银匙剔去果核待皇帝吃完口中的一枚。
垂眸苦笑,江心月闷闷侧目过去。云岚是通医理之人,苏合香已经被皇后早早识破并抢先转移了皇帝的注意。
皇后知晓医道在宫里行走的厉害,所以重用云岚,所以杖毙花影。
江心月复看云岚时内心便似有厚重的泥沼,堵在心口的那一处,生生地拨弄不出。只有想到心妍能够精神起来,她方觉好受一些。
长寿面端上桌,香浓的骨汤里卧着银丝,勾芡的酱汁更是扑鼻。皇帝吃了一筷,赞不绝口,突地又微微蹙眉道:“媛媛爱吃面食。她向你贺寿之后去哪了?怎么不听见她哭闹?”
“合宫家宴,臣妾岂敢令她哭闹扰了众位姐妹和皇上。”江心月笑道:“殿内有些热,又吵闹,晴芳方才领着她下去了。”
“唔。待会要给她留一碗。”
“她馋得等不及,早就预先给了她去侧殿吃去了。”江心月说着,复又道:“媛媛遇上爱吃的便怎么说都止不住地要吃。臣妾要去看看她,省得她吃撑。”
“嗯。去了快些回来。”皇帝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