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与筹谋,也是被百姓们争相谈论的——淮阳能够屯兵半年不被陈家所发现,且在最后给予致命一击,不仅仅是岳大人的功劳。
那是昨日,帝命内廷主位并三品以上官员立候在大清门之上的城楼,迎公主入宫。郑昀睿希望用这样越矩的方式,洗去公主一年前的驱逐之辱。
繁复的仪仗中,帝立于城墙之上,向他身下的官员与百姓道:
“我大周,养女如养儿。”
轻帘微动,殿外一丝桂花的馥郁随着和煦的风飘进来,熏得人口里都觉得甜。
贤妃一如那时和顺谦恭的面容,只是眼角处多了几分脂粉掩饰不住的碎纹,她本不是艳丽的女子,如今镌刻了沧桑之后,已几乎失尽了姿色。她身后的玲珑却出落得很娇俏,那是一种灵动的纯美,还透着几分沉静的端庄。
小孩子总会成长得很快,玲珑更是如此。
贤妃领着公主向皇后叩拜,一跪,三叩首,如此三次,以示初次觐见的庄重。
之后,是所有的宫妃向她行礼。一别经年,她再次回到这里,已经成了皇后之下的最高位。
公主依礼向妃位以上的两位母妃问安。她行至良妃身前,屈膝,抬眸时,眼中竟潺潺地蓄了许多的伤怀:
“听闻孝仁懿母后甍后,良母妃曾与重华宫中诵经祭奠,玲珑在此谢过良母妃。”
良妃轻一颔首,却因哽咽而说不出话了。
“公主——”江心月突然出声,她看到玲珑款款地回转过身,那面色上已经没有了小女孩儿的娇笑,只有淡然而深邃的忧伤。
江心月稍有梗塞,因为以她的地位,是没有资格与淮阳长公主这样说话的。
公主的神色无一丝责怪的意思。江心月放下心来,轻言道:
“臣妾只是嫔位,在皇上面前说不上什么话。只是,臣妾想,孝仁懿皇后的谥号虽名至实归,却……不是娘娘所喜欢的。”
她抬眸看公主面上浮动的波澜,再次道:“若改‘仁’为‘贞’,或许更好。”
公主的眸中突地闪过汹涌的惆怅,她长长地一叹,年长妇人一般的叹息从她口中呵出,只觉说不出的伤感:
“你的心意虽好,可是,母后这一生……”
余下的话,她无法在大殿之上朗朗言说了。孝仁懿皇后的一生,终究是固执的,也是不值的。难道这样不值得的爱,也要随着她的灵魂带去轮回的彼岸么?
一个“贞”字,道尽她一生的执着,玲珑却希望,她的下一世不要如此执着。
江心月泯然闭目,她与她何其相似,所以她才会这样深邃地理解她。
很多事情,根本谈不上值与不值的。
她朝着公主淡然一笑,缓缓道:“娘娘定会很喜欢这个字,只要喜欢就好,不是么?”
玲珑抬眸,看尽她眼中的淡然,终是释怀了,道:“也好,还是随了母后的心意吧。本宫会去向父皇进言。”
她朝江心月稍稍颔首以示礼遇,道:“我应该谢你很多,包括凤昭宫里的那一日。”
江心月默然地垂下眸去,很多么?其实没有的,她哪里曾为先皇后做过什么。只是,她从未想过,她冲动的善举会成为尊贵国母此生最大的安慰。
即便是自欺欺人的安慰。
她将悲伤融进端庄的淡笑中回了一礼,再无多言。
凤昭宫里众妃和睦的觐见,一直持续到晌午,皇后才柔婉地朝众妃淡笑,道一声“散了”。
江心月跟在云贵嫔的身后出殿,她看到在殿门外一位藕荷色芙蓉对襟宫装的女子向她深深伏下身去,她的身侧另有两位装束素雅的女子,也朝着她极规矩地行礼。
她看清女子的姿容,略略吃惊道:“你是柔选侍?”
“是,娘娘。嫔妾受皇上恩典,已被晋位宝林了。”
兰贞的身量本就纤弱,如今打眼一看,竟有几分入骨的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