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略有疲倦地叹了口气。他昨夜并未入眠, 满身腥气十足而又冰凉的血液在袈/裟上凝固,似乎只要转过身去,就能看到猴子那还没有闭上的双眼。他超度过无数妖怪, 也见过法意将顽固者打到脑浆迸出的场面,却没有任何一次比昨日要来的惊心动魄,让他忏悔如此已久。
若是昨日, 他便是持了这般想法。
佛家也要忌讳口戒, 说出冠冕堂皇话来,却让别人出生入死, 取西经于他而言并非目的, 要超度寻常百姓的和尚多得是,而他三藏此生所愿便是超度妖怪, 如妖怪吞服了他的心, 忽然向善起来,那便也是超度。
只是当今眼前, 三藏并非能如此平静设想这个可能,他默念了句清心咒, 发现自己怒意难以遏止。
国丈妖怪仍在喋喋不休,摸着须髯微笑看着三藏, 仿佛他再多磨几句嘴皮子, 就能哄着三藏剖开心交付于他,然而他未有想到的是,三藏下一刻便舞起了禅杖,虎虎生风。
——等等??
“兀那和尚!住手!!啊——”
国丈猝不及防, 挨了种种几下,那张仙风道骨脸先被打歪到一旁去,随后是手臂,他伸出手臂格挡了下,就见着小臂软软垂了下来。
这和尚莫非是疯魔了?可天地间哪有一个和尚如此英勇骁战??
国丈心惊肉跳,惊恐之间又是几处受伤,和尚简直跟吃错药一般,那柄禅杖生硬结实,砸着他额头正中央,皮肉凹陷,却将他砸的清醒过来。
他是妖怪,怎在这里给一个凡人和尚如此挞打,眼看着禅杖又朝他打过来,国丈眼疾手快抓住了杖身。他对着那和尚狰狞一笑,额角破裂处张出峥嵘鹿角来,将人皮撕开。和尚似乎有些畏惧,连禅杖都松了些,国丈正打算就地将那和尚吞食落肚时,只见和尚猛然抽出禅杖,上方九曲环铃铛作响,与他鹿角激烈冲撞,那力道之大,让国丈一声尖叫喊出喉咙来,再去摸左方犄角时,已经是断裂了一截。
国丈按着那犄角断裂处,浑身发抖,说不出是身为妖怪的愤怒,还是被挨揍后的心有余悸,他这边心痛难忍,三藏那边却丝毫未停,怎样的妖怪他没有见过,怎样的妖怪他没有打过,眼前这只不过是一只鹿而已!
那只鹿妖终于忍无可忍,逐渐拉长身躯,显露出四只蹄子来,将人皮撕破了大半,一张口要咧到了脖颈处,露出两排尖利牙齿来,要扑向三藏。三藏已做好迎接准备,鹿妖却忽然在半空中止住了动作,牙齿摩挲,忽然就地一滚,又变回原来道士模样。
御花园外镇守的羽林卫却是远远听到了棍棒敲打声以及国丈急呼声,忙忙跑了过来,等到他们抵达时,国丈挥起袍袖捂了面孔,仓皇离开,那和尚恍若无事发生,伫立在原地念了声佛号。
国丈匆忙跑了段路,也不知自己往哪个方向去,见到御花园内河流,忙凑上去照了眼,确保自己那些被撕破的人皮已经恢复。他的鹿角疼的厉害,心中又是恼羞成怒,又是有所不甘。
“你为何要阻拦我!”
他盘腿坐在河流边,闭上双眼,元神很快落入体内,寻到那一根直愣愣横在他体内的棒子,朝着那棒子大喊。
“出来!”
那根身度血色,顶晕鎏金的碗口粗棍棒赫然便是金箍棒,骤然化成人形,却生着一副不长猴毛的猴子模样,双手环胸,眉眼上挑,望着那鹿妖冷笑。
“说你傻,你也是真傻,你以为化为原形就打得过那三藏?假如今日你打过了三藏,你要如何应付他那几个徒弟?”
鹿妖扶着他那犄角断裂处,怒不敢言。
眼前这个是他吞食了猴子本心后,出现在他体内的事物。他对猴子了解并不多,只看过数眼,确切消息来源于昔日蟠桃宴会上有听闻一个来自下界的猴子偷王母蟠桃,窃老君丹药,一把瞌睡虫将那些守值神仙迷得七晕八素,又有托塔李天王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