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百年前,镇元子正开始度他的劫,他那时已为地仙之祖,寿不可言,脱离人世轮回,而度他自己的轮回,即为从老年返童走一遭,越年轻气盛,性格难以捉摸,越难以辨认真识,难以心中有所悟,便困在了这一遭。
他很快突破了老年垂垂之期,彼时进入道力最强盛时期,正是中年沉稳而又倜傥,两袖飘飘,以笑当歌,潇洒自如的很。他在这个时段呆了很久,直至前往参加了西方如来佛的兰盆会,在那里邂逅了佛子徒弟,当时佛子座下最宠者,唤名金蝉子是也。
金蝉子与他以往见过的所有和尚都不同,裹着一身斑斓金光佛衣,蓄发修行,五官俊美,气势颇盛,在一干面容相似而又模糊的菩萨头陀中,显得格外出挑而又格格不入。他便坐在那儿,也不知目光望向何处,凉薄的很。旁有仙君低声交谈,称他佛子徒弟,又道方才他除南海作恶蛟妖,引其精魄献于佛子,佛子大悦,口称爱徒,镇元子也不知为何,直直便向金蝉子走了过去,在他身旁落座,而后开口,说了些不着边际的搭讪话语。金蝉子淡淡地扫视了他一眼,眼神中还带了丝疑惑纳闷,镇元子仿佛能读出对方内心问候他的脑袋,又快要大笑出声。
满场的菩萨皆是普度众生微笑,满场的仙人皆是高高在上优越,唯有眼前这位,非佛非仙,才是有趣的很。镇元子绞尽脑汁地拉扯了些话语,而最终在落到武艺方面时,那金蝉子望他的眼神中终于多了些别的意味。
镇元子知道他此生难遇的未来挚友知己终于向他展开了友善的笑容,两人开始聊些不那么神仙菩萨的话题,关于凡人武功,关于剑术刀法,镇元子遇到太多仙友固执了一身法术,却在离了法术后,连凡人也不如,而金蝉子却如数家珍,头头是道,两人甚至约定了兰盆会后相见切磋,说的兴起时,金蝉子见他口渴,亲手奉茶于他,而镇元子抬头便见宝台上佛子朝他微笑。
那笑容和蔼可亲,意味深长,镇元子只道寻常,而兰盆会后几日,正打扫了五庄观,准备好下榻,才听闻金蝉子因在佛子讲经时不听说法,眯眼打呼,真灵就被贬下凡间。他当时正举杯饮茶,听闻此消息后神容大变,手中玉盏摔落在地,又将自己关在房门数日。他徒弟何种担心无措暂且不表,而镇元子走出房门后,容貌却转化成了少年英俊模样。
这是他轮回中最难度过的阶段,无法控制自身,放纵性情,不学无术,骄傲难抑,喜怒无常,之后五百年内,浑浑噩噩,脾性大变,一身修为进展不少,但轮回却终止在了这里。他思念故人,执着于那未成的诺言,直到迎来了那金蝉子的转世,他控制不住自己地言语调戏对方,激怒对方,最后在树下淋得菩萨一身杨柳枝水,又听得三藏一番话,猛然顿悟。
“恭喜镇元子领悟大道。”
观音在旁笑盈盈道,朝他微微颔首,镇元子回了声不敢,双眼却忍不住,依然看向那三藏。三藏背对着他,与他徒儿们说了些什么,那曾经的天蓬元帅傻乎乎地笑了,齐天大圣哼了一声,眼睛却与他对上,很是傲慢无礼地扫视了他一眼,才收回了目光。
他心中却再也不恼。
曾经金蝉子,如今三藏,他们即为一人,却又各自不同,但无论是金蝉子也罢,三藏也罢,此后与他再无交集,那短短半日交谈,竟是耗费了他五百年的光阴去派遣落寞,如今也道万事已过。
镇元子谢过观音,又是留故人歇息一晚再走,并教徒弟们整治了一桌素菜,持金击子打落人参果数个,分三藏一行与观音共食。三藏留在五庄观睡过一日,镇元子令徒弟们做了些素饼果子,包裹起来,好教三藏一行带上路。
猴子一直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总感觉那道士看自己师傅眼神怪的很,有种说不出的欠揍,于是便催促着和尚赶快上路,镇元子也不强留,将三藏送到山下,笑着目送他远去。
此番离开五庄观后又是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