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了风动树梢的声音,无端地让人觉出了一种静好。
安静的房间里,两个人无声地相对而坐,虽未置一语,却又似尽在不言中。
良久后,秦素施施然端起了茶盏,正待啜一口茶,忽闻身旁传来了语声,泠泠如冰泉,悦耳动听:“阿素如此坦荡,吾,亦不可藏私。”
微含笑意地说罢此言,李玄度便自袖中取出一物,轻轻搁在了案上,“此物,便是那黑衣高手所遗。”他说道,一面便将那样事物推到了秦素的跟前。
修长的手指指尖微拢,指下是一枚磨损得极严重的印章,秦素凝神看了两眼,便自他指间挑起了印章。
他倒也未去阻她,由得她将印章拿过去,面上仍旧蕴着淡笑,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
秦素掂了掂那枚印章,仔细地打量了好一会。印章的质地是最普通的青田石,四角至少缺了两角,一看便是磕掉的,断痕已经颇为陈旧,看上去很不起眼。
看罢了外观,她便又去细看那印章上镌刻的花纹。
只是,那纹路已经磨得几乎平了,迎着光线看去,亦只能勉强看出刻的似是凤纹,刀法不能说好,唯那纹路简致生动,寥寥数笔,却有凤鸣于天的苍茫之意。
不是族徽,隐堂亦未教过这种印纹。
换言之,这上头的印纹,秦素前所未见。
秦素蹙眉端详着,忽尔心头一动。
李玄度就这么拿出个印章来,开口就说是那黑衣高手丢的,她便就这么信了不成?
那一刻,秦素再度觉出了一种骇然。
怎么一遇到这厮,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做些傻事呢?
分明这印章也可能是假的,也可能是李玄度拿来糊人的,她居然还拿着这东西翻来覆去地看了半晌,连个来处都不多问一声。
这简直太不符合她一惯的脾性了。
“此物,并无甚出奇。”随手将印章朝案上一丢,秦素淡声说道。
凉薄的语气,一如她此刻冷淡的神情。
对这物件的真实性,她很鲜明地表示了怀疑。
见她端坐于座中,神情是少见的郑重,那双围在长睫里的眸子,清冽冷淡,如山巅处的泉水,李玄度止不住又勾起了唇角。
“阿素以为,吾在以它物敷衍,意在欺骗于你?”李玄度的语气却似是并不如何在意,他伸出两根形状完美的手指,将印章拈了起来,深邃的眸中漾动不息。
秦素没去看他,亦没说话,干脆给他来了个默认。
李玄度不由失笑:“吾为何要诳阿素?”他摇了摇头,看向秦素时,就像在看一个耍性子的小女孩,“再者说,你认不出这印石么?”他轻舒长臂,将印章递到秦素的眼前,指着一侧道:“此处边款,阿素莫非不识?”
秦素被他一言惊醒,这才想起她方才只顾着看正面,却忘了去管边款了。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印章的一侧,借着明亮的光线辨认良久,才发现,在李玄度手指点出的那个位置上,镌刻着一个极隐蔽的纹路,不仔细看几乎便看不出来。
她盯着那纹路看了一会,双眸慢慢张大。
“这是……这莫非是……”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纹路,语声微微发颤,“……这莫非是……子午……”那一刻,她的心跳骤然迅疾,几乎便是轻呼出声,伸手便要去拿印章。
然而,那修长的手指倏地在空中划了个弧线,便带着那枚印章落进了一角宽大的玄色衣袖中。
秦素的视线不由自主追随着那只手,最后又举眸去看那手的主人,却见李玄度亦正垂眸看了她浅笑。
“如何?这下子阿素总该信了我才是。”他说道,一抬手,博袖垂落于椅边,那枚印章却是再没拿出来。
秦素淡然地望着李玄度,面上毫无讪然之意,语声端重:“萍水相逢,互取所需,我待郎君,一如郎君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