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彭清了清嗓子,自袖中取出一个火蜡封好的信封,恭声道:“这是东陵先生给郎君的信,郎君现在即可一观。”语罢他便后退几步,转向守在门边的侍卫,将信递了过去。
薛允衍难得地挑了一下眉。
倒是看不出,这个东家居然很懂规矩,竟没像一般不知礼数的商户那般直接递信,而是转交侍卫,行止间颇有教养。
侍卫李隼目注薛允衍,见他面无异色,便上前收下了信。
傅彭便又退行数步,站在了门旁的位置,敛目束手,再不出一声。
薛允衍亦不多言,长身而起,负手出得门外,李隼已经挑开了封蜡,将信纸摊开在他的眼前。
薛允衍只扫了一眼,瞳孔陡然便是一缩。
那信上只写了一句话。
一句话,十六个字。
“芙蓉馆,桔树下,有人皮。五月初三会有期。”
薛允衍身上的气息,瞬间冷了下去。
几乎与此同时,“呛啷”一声锐响,天井中寒光耀目,李隼已是欺身而上,一柄冷芒湛湛的长剑,陡然便架在了傅彭的脖子上。
“信,自何处来?”薛允衍平静地开了口。
淡且悠远的语声,仿若与故人叙契阔,又似是那架在对面之人脖子上的长剑,根本就不存在。
傅彭此时已是面色泛白,眸中划过了一丝惊惧。
但很快地,他便又恢复了镇定,亦记起了秦素此前的交代。
稳了稳心神,傅彭咽下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地道:“天……天府之星,入命于庙,紫微星……星会,会照天墟与大耗,又见桃花诸星曜。郎君命格乃魄力极上、善断权谋、聪明无双之人,前途更是无可限量。东陵先生便有一问,郎君这一生坦路通通、大道如虹,又何惧这些许……空谷足音?”
好容易将这一段拗口的话背完,傅彭喘了口气,复又续道:“这是东陵先生交代我转告郎君的话。先生还说,‘郎君若刀剑相向,可以此语回之’,又说,‘郎君听闻此言,必会长笑而去’。”
他的语声微带了颤抖,却仍是口齿清楚,语罢便白着一张脸,僵立于原处,并没去做无谓的挣扎。
房间内外,一片寂静。
良久后,薛允衍那双琥珀般的眸子里,漾起了些许微澜。
他忽然启唇笑了起来。
不是那种风吹开水面的涟漪,亦非淡然而笑,而是……笑出了声。
那笑声虽然不大,却如石子入水,在这狭小的天井中,激起了一圈圈动荡的波纹。
李隼锐利的眸子瞬间睁老大。
饶是跟随薛允衍多年,早已练就一副不动如山的心性,此刻的他亦不由万分地讶异。
他家郎君居然笑出了声音!
自跟在他身边那日算起,李隼就没见薛大郎笑出声过,连微笑都是冷冰冰的。
今天这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李隼睁大的眼睛眨也没眨,看了薛允衍一眼后,便又垂了下去。
“好一个空谷足音!”薛允衍眉眼舒展,似是在那一刻豁然开朗。
东陵野老说得无错,这十六字赠言,的确便是化外之音,既不在红尘十方,他又何必拘泥于来处?
只要事情得成,管它从何而来,这才是他薛允衍该有的态度。
长笑声中,薛允衍抬起了修长有力的手,在衣袖上掸了掸。
这动作似是某种奇异的指令,但闻“呛啷”一声响,架在傅彭脖子上的长剑,已然回到了它原来的地方,连同那个鬼魅般出现的侍卫,也已站回到了门边。
薛允衍负了两手,再未说一字,洒然而去。
傅彭站在原处,目送着对方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又眼见着那道门重新合拢,他始终矗立不动,直到一阵微风拂过了衣角,捏在他手心里的那把潮汗,才终于渐渐干了。
“呼”地一下,傅彭一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