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刚刚亮,沈鸿业已经点着油灯坐在甲班教室里背书。
看到沈逾白进来,他站起身,将桌子上的书本收拾进包里,背着布包走到门口。
扫了眼沈逾白拄着的木棍,他开口:“我比你来得早。”
沈逾白“嗯”一声,算是回答。
或许是被他冷淡的态度激到,沈鸿业语气急促起来:“我比你更努力,身体也比你更好,我比你差的地方仅仅是我爹没殉职!”
沈逾白淡淡看向他:“这是我爹用命换来的名额,别人抢不走。”
沈鸿业脸色极难看。
今日沈逾白来了族学,他就要离开。
可他不甘心。
“你身子弱,根本无法参与科举,你就算抢回去也只是浪费名额。”
沈逾白绕过他,坐到最后一排角落的位子。
这是沈鸿业刚刚坐的位子。
沈氏族学一共只有三个班,孩童启蒙在丙班,启蒙结束进入乙班学四书五经,这一阶段多是背诵为主,先生并不讲经意。
四书五经能倒背如流了,升至甲班,学经义,做文章。
沈逾白是十岁才回的沈家湾,同年考进族学甲班。
待他13岁,沈鸿业才考入甲班。
同年他得了痨病,被族学要求回家休养,这一养就是四年。
沈鸿业去年顶了他的名额继续待在甲班,不过年纪最大,个头也就最高,自是坐在最末尾。
既是替换沈鸿业来读书,坐在沈鸿业的位子正合适。
沈鸿业满脸怒容:“我便是不用名额也必定考上秀才!”
沈逾白已是拿出《尚书》来诵读。
门口进来一位先生,从沈鸿业的行礼才知这位姓朱,是沈逾白离开族学后请来的。
这位朱先生年纪很大,穿着灰色长袍,头发花白,面容瘦削清苦,像是个一板一眼的人。
之前沈守忠想要夺走沈逾白的砚台赠与这位朱先生。
朱先生是族学里唯一的秀才,深受族里重视。
沈逾白站起身对其行了学生礼。
朱先生扫了眼沈逾白手里的书,双手背在身后开口:“满招损,谦受益,你可有读到?”
这句话出自《尚书·大禹谟》,意为自满会招致损失,谦虚可以得到益处。
朱先生说这话,用意在明显不过。
沈逾白还未到18,能在族学读书,名额完全可以让给沈鸿业,可沈逾白在不需要名额的时候将名额抢走,就是做事不留余地。
沈逾白心中有股怨气,语带讥诮:“《论语》有云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本就是夺回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处事不公,便是先生又如何。
朱先生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
作为堂堂秀才,来到一个乡村族学授课,已是屈尊。
族学一直待他礼遇有加,将他安排教导甲班。
学生们更是因为他的身份对他毕恭毕敬,还从未有人敢如沈逾白这般顶撞他,让他如何能不恼?
气急之下,他连说三个“好”字。
“若能将用在嘴皮子上的心思花在文章上,早该功名在身。”
沈逾白眼中戾气翻涌:“学生卧床三年,如今也不过17有余,先生又如何知道学生在先生这等年纪无法功名在身?”
被学生如此怨怼,朱先生气得隔空点着沈逾白:“你读的圣贤书就是教你如此不尊师重道?”
“尊师重道”的帽子扣出来,平常学生早就瑟瑟发抖,当场败下阵来。
沈逾白却是个离经叛道的人,这三年受到的种种白眼早就磨炼了他的心性。
连爷爷奶奶等长辈他都敢于反抗,又怎么会对一个还未正式教授他的先生屈服。
沈逾白朗声道:“圣人云: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学生不过陈述孔圣人的话